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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戀(5)

(2008-02-13 08:12:59) 下一個
暗戀(5
 
上集說到了嶗山行。車開始上山,一邊是不見頂的峭壁,另一邊懸崖下是深不見底兒的海:


 
前方出現了犬牙般的山影,進了山,過了一二村莊,司機說到了,從石階走上去,是一個被棄的寺廟,文革時把和尚攆出去,就荒蕪下來。嶗山一邊道,另一邊佛,道有太清宮,佛有華寺。這就是有名的華寺。

七月的太陽很毒。路上有許多樹木,但都不高。還有形態奇異的石頭。路過一股溪流,清澈見底。司機讓我們把青島帶來的水倒掉,灌滿溪水,“這就是嶗山礦泉水!不信你嚐!”果然比青島的自來水甘甜,堪比濟南的泉水。

開始爬山了,石階的兩邊是叢叢竹子,隻有半人高,我們猜是和尚種的。轉過一個山腳,樹木稀疏起來,開闊地上,沿著溪流開著一叢叢巴掌大的黃花,是黃花菜。我們三個采來插在發上,別在背包上。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個廟,廟裏有兩個抬水吃的花和尚。有一天,來了三個帶花兒的村姑,”仲山吹牛,說要寫一部“新聊齋誌異”,蒲鬆齡寫過道人,他要寫和尚。不一會功夫,他就隻有喘氣的氣力了,炎炎烈日下,我們大汗淋漓,埋頭走著陡峭又失修的石頭台階。

到了倚山而建的華嚴寺,斷壁殘牆,荒草從生,山門破落。仲山從牆的豁口上走過,說穿牆對他易如反掌。二姐和菲菲都笑他是跳牆頭的和尚。我問二姐什麽意思,二姐解釋,蒲鬆齡在聊齋裏,寫過道士練穿牆功。而仲山不過是在跳牆。司機笑道,不得教唆少年。我對他們此時的話題不感興趣,自己到處觀望。

前麵的庭院角落,我發現一塊極大的圓石,刻有
“觀瀾”二字,字體栩栩有神,不知何方仙人的手筆。更奇的是一棵靠著石頭長的老樹,如同巨傘,把石頭罩住。石上如水洗過似的幹淨,我叫他們過來,拿出帶來的麵包香腸和山下取的水,爬到石頭上午餐。我揪了幾片扇形的樹葉,後來得知,這是棵銀杏。

再往上的路就很不好走了。或者說沒有路了。我們在一人深的草,灌木和竹子裏爬。石頭多石頭大的地方,沒有植被,連可抓的都沒有,隻能迂回著在石縫裏找手搭腳踩的地方。二姐靈巧的象個猴子,衝在前麵開路;司機和菲菲走在左邊,我和仲山走在右邊。遠處穿來二姐的歡快大叫,她先到頂了。峰回路轉,菲菲和司機卻爬到另一峰上去了,司機每向我們喊話,都有山裏的回聲。我和仲山,還在繞著一堆巨石爬著,喘息著,汗流如雨。在一個很陡的石縫旁,他說,“你先上,別怕,掉下來有我。”我攀住石縫,剛把腦袋伸到石頭上麵,就感到強勁的涼風。引頸一看,目瞪口呆:


 
那是外海,不象青島的海是海灣。廣闊無邊的太平洋,陽光下如同萬頭躦動,生生息息,千年萬代,波濤澎湃。仲山也攀爬上來,坐在巨石另一邊,和我一起望著大海。清涼的海風,一掃暑熱,揚起我零亂的長發。我們默默地遠望著,白點似的海鳥,忙著生計,在海麵上飛翔。這些日子天天見海,但經過艱苦路途,爬到山頂俯瞰大海,更感到海的壯觀和人生的有限。能和他共同享有這一刻,我心裏充滿了感激。

上山容易下山難,爬下去的路上,手腳並用。仲山不斷地囑咐,腳踩實了再下,不要抓救命草,而要抓根深的樹,或者竹子。有的地方,隻有大塊的石頭,他便爬在崖邊,讓我抓著他的手先下。我們上的峰最險,也是最後下來的。

從華嚴寺走石階下山時,司機不斷地催,說我們要趕著天黑前開上大路。上車後,在山路上開了一會,他說要試著抄近路。果然不多久,開上了平坦的柏油路,我們如釋重負,都很高興。拐過山彎,卻大吃一驚,前麵是個崗樓,兩個海軍士兵拿槍對著我們,喝令停車。原來我們闖入軍事重地。早聽說說嶗山附近有深水軍港,一直好奇,卻在最不想遇到的時候遇到了。裏麵開出了一輛軍用吉普車,令我們跟進去,停在一棟平房前等著。

平房後麵,可見這裏的山,直直的懸崖插入海中,海灘上,大小不一的甲板伸到海裏,停了各種船隻。仲山和司機出去倚車而站,我見仲山手向司機一伸,司機抽出一支煙,然後用打火機點上。我一向不能忍受煙味,也不喜歡抽煙的人。出乎意料,我覺得仲山抽煙的樣子非常瀟灑。煙未抽完,就來了個軍官,問了幾個問題,然後要求把所有相機都交出來。他把膠卷抽出來沒收了。然後指點司機出山的路,還派了個吉普車押送了一段。


回程大家都很垂頭喪氣。仲山安慰著,“照片雖然沒了,表情沒有浪費,我會記一輩子。那麽多次美好的麵容加上美好的風景,都讓我一人享受了,而且不得與他人分享,機會難得啊。”

進了燈火輝煌的青島市區,仲山對我們說,“我陪司機去吃飯,你們自己找飯吃,坐公共汽車回去吧。”

突然菲菲有點兒失態地嚷,“你別又抽煙喝酒的!”

仲山很溫和地說,“別擔心,沒事。”他伸出秀長勻稱的手,在她麵頰上輕柔地摸了一下。

我看在眼裏,心裏突然如同打破五味缸。那一晚我如行屍走肉,說累,沒吃買來的包子,一頭栽床上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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