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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貴族 [小小說]

(2004-11-28 18:02:39) 下一個

 

The Spiritual Nobleman (精神貴族)

June, 2004


<上部 屍變的人?>

我跟老濤成朋友,是從碩士研究生時開始的。他其實當時已經結了婚,卻一個人跑出來上學。他經常恬不知恥的向我吹噓說:我是從婚姻的墳墓裏爬出來的,從而永生。就這種‘屍變’的人卻成了我的那幾年最好的朋友。


我跟他交上朋友隻是第一隻煙的事情,有一種人你一輩子也許就隻會碰到一次,尤其是男人。因為你或多或少都可以找到一個跟你過或長或久的女人。

十一月底時,北京的天已經很冷了,枯葉一堆堆被風卷在一起,或盤踞在灰色的角落裏蠕動,竊竊嘶語的烙磕,或滿天的散揚著,斜衝下來追逐人們匆匆來去的腳步。等到風停下來,就才還可以看見些青色泛在空中。

這時老濤就象個傻子似的說:不刮風的冬天該多好啊!他那樣子很可愛,因為他經常在冬天裏重複這句話。我總覺得他的這句話裏表達了更深的意思,他是不是就這樣說完就完了的。

老濤是個不太愛運動的人,出了門就怕冷的要死,死死的抱著他的藍青棉襖,落魄的象沒毛的小鳥。青棉襖是用一根灰布條子捆在腰間,顯得格外紮眼。如果弄一白毛巾,活活的象個陝北的牧羊人。可他頭上套的的卻是那種黃綠色鬃毛裏子的軍帽子,有一根細帶子在下巴上綁著的那種。但這隻是他的上身,下身他隻穿一條深色毛呢子單褲,腳上還挺著一雙皮鞋,亮亮的。他說這樣穿也是有意義的,就如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一樣。

後來沒幾天,他的棉襖上就翻出了好些白棉花泡,都是我用刀子給紮的,我說:你還得有點專業精神,再弄幾快不同顏色的補丁。他穿成這樣,我也對他不用客氣,經常把煙頭狠狠的在他身上掐滅,他氣的東躲西藏,但還是逃不出我的彈指神功。他恨恨的說:亮子,你省省吧,這是新社會,人民翻身做了主人,這城裏人不穿有補丁的了。

誰說的,大街的角落裏穿補丁的人多了,其實我們都看見了,都裝做沒看見的忽略了,或者理所當然認為這是物競天擇的自然法則。

就這身打扮,為他在食堂餐廳裏贏得了很多年青女人男人的回頭率,多數時候老濤和我就是傻笑的看的這些目光,我更是趁機檢閱這些跳入我眼睛的女人們,希望撞到傳說中一見我的傻樣就鍾情於我的人,浪漫不光對女人有用,對我來說是也很重要的。但是以我敏銳細膩明察秋毫的目光,漸漸的我發現,老濤的眼睛好象經常停留在一個女生的身上,情緒也受那個女孩子的出現與否而變化無常。我猜這也就是他為什麽要不遠萬裏,經常想方設法拉著我,從化學樓跑到曆史係小樓旁邊的餐廳來吃飯。

這個狗雜種,象很多人一樣,他婚姻墳墓的蓋子也是劣製產品,蓋的是不太嚴。

那個女孩子有種脫俗的清麗,長長的發披著,難怪老濤喜歡上了,我心裏也跳了幾跳。我和老濤對視了一下,一種情敵的感覺竄了上來,大家都嘿嘿的笑起來,舉起勺子就乒乓鬥了起來。再後來幾天,老濤好象知道我發現了他的秘密,也不死拖我去曆史樓的餐廳了,我倒反覺得心裏有些怪怪的癢,那個女孩的身影不時的出現在我的眼前。

即使是研究生,有些課偶爾還是要去上的,比如馬列社會主義。這天教課的老師對著死氣沉沉,英文單詞書亂飛的課堂,心血來潮問大家:你們知道十月革命發生在什麽時候嗎?大家早就習慣了,誰都沒有出聲,我看著老教授好好心疼,就舉了手。教授很高興的點著我說:這位同學說說看。

我就說:那是發生在咱農曆辛酉年間的事了,也就是民國6年,或人民共和負32年。
老濤一聽樂了,手指掰了掰,更是缺德,他跳起來說:更準確的說那是黃帝曆4615年,在科學史上是愛因思坦發表廣義相對論的次年,發表宇宙論的元年。

我氣不過跟他說:玩去兒,要說元年,那是‘陸青元年’,我太姥姥生了十一個孩子,在萬惡的舊社會落後的醫療衛生和人吃人的生活條件下,最後就隻有一個頑強的活下來了,並參加了發擊日本帝國主義主義和推翻蔣家獨裁專製統治的革命運動之中,為建立自由民主富裕平等的新中國立下了汗馬功勞,那就是我姥爺,他生在1917年,我老爺叫江陸青,一個偉大的革命先行者。

全班同學都轟笑了起來,然後又死一樣沉寂下去了,老教授一臉的鐵青,他要是知道我還是中共黨員,沒準會氣歪了鼻子。

好在我相貌平平,衣著也不出重,從來沒有在前排出現過,又是大班上課,估計老教授一轉身也記不住我的樣子。我好意的提醒老濤:你這樣子太紮眼,出風頭又不是一次兩次了,當心被廢了。

老濤滿不在乎的:有一種課你考90分就是一種恥辱。
我追著說:無限同意,比如,數學,英文,高等有機化學,。。。。

這門課最後的考試是寫篇文字題,我突然想很認真,希望從曆史和哲學的的角度徹底闡述曆史上民心的向背是政權勝利的基礎,社會主義其實是等同於人民主義,人民主義等同精英主義。老濤嘲諷著對我說:你真娘的有新意,我算服你了。他把我的文字抄了一遍,前後段落顛了幾倒,也交上去了。

十二月初,這天我打完藍球,在水房裏衝涼,老濤抱著他的大破棉襖在旁邊靠牆抽煙,心情好象不爽,要說點什麽。我是一盆水一盆水的從頭上往下到,他跳著躲的更遠了,我其實也冷的不行,因為水是冰涼的,我跳著腳猛搓身子。我看了看他那樣子,心裏有些不忍:走,曆史樓吃飯去!
老濤說:不去,不去,太遠了,一路上喝西北風都要飽死。
我心中那時其實對老濤這種結了婚還想泡妞的人有些不理解,更不明白,但又覺的沒什麽大關係,就說:你不去,我自己去了,那兒小牛()排骨味道還不錯。
老濤一聽眼就亮了,樂著說:走!你請客!打兩份啊!

我後來在美國待久了,想吃地道的中國菜的感覺就跟當年想吃小牛排骨的樣子差不多,口水的流淌會立即加速整個BIOLOGICAL係統的崩潰。

還沒到5點鍾,門口就已經堵了很多的同學們。根據傳熱的基本理論,冬天人體熱量在空氣中的散失當然更大些,即使少運動,同學們餓的也更快,所以,為了節省能量,自然的親和力讓大家輕輕的擠在了一起,況且味道也比夏天好象好聞的多。習慣性的,我用眼睛開始掃射,老濤也是,我們互不幹涉的掃出兩道隱形的綠光,色迷迷的掃瞄透視著周圍的女人們,當然也隱隱約約感受到幾道“雌性綠光”,我忙定了一下神,就聽見老濤在身邊說:被侮辱了吧!玉樹臨風大哥!

我剛要反罵回去,門裏傳來拔插銷的聲音,接著就是那種吱吱呀呀的開門聲音,大家都向前擠去,堆在了門口,我個子比較高,可以看著嘿乎乎的腦袋們躥動著,然後再聽著當當的金屬容器聲交織成一片,一種‘金戈鐵馬,食堂冬開飯’的豪情和殺氣在門即將要開的時刻陡然而聲。

老濤和我看看了對方,我說:你打米飯,我去搶占小牛排骨窗口,一切按計行事,如有變化,相機而動,先嶄後奏。

老濤道:如果得手,以眼中三道綠光為訊,合兵一處,搶占桌子。

就在這時,人群已經開始湧動,又向前擁擠了幾下,我正要施展蹋水無痕的輕功,飛揚而去,卻腰後一痛,有一硬物頂了上來。我猛一回頭,正待怒目相向,盆勺兵戈,卻發現是一張紅透的臉和一對清酩透水的眸子,女生。

其實不需要那句‘對不起’,我的怒氣早就沒有了。後麵的人不停的推擠,她抵擋不住,重心不穩,隻好用飯盆來實施‘種族隔離’及定義‘男女授守不親’ 的曆史上遺留下來的問題。

薩老說:‘存在是一種人文主義’。我同意和理解了其中關於吃飽飯才能泡妞的基本內涵,但還是戀戀不舍的才轉回過頭去。因為我還沒有‘武林稱雄,揮刀自宮’的勇氣,所以對自己近乎慢鏡頭的回轉基本上是一次次無情的原諒了,以至於,多少年後,在冒著挨老婆耳勺子的情況下,我還是依然用慢鏡頭來表達我對美麗女人的崇意。

如果美是女人可以帶給這個世界最多的,那麽男人是推動這種美向‘更高’或‘更低’層次發展的‘罪魁禍手’。什麽是美呢,我到是希望街上走的都是些麵龐身材很好的,讓我多少有步入花從的感覺,所以我總是鼓勵女人們為創造不同的美而無須羞澀,但多少年前我就有自知知明,那種極品摩登女人如果作我老婆我是消費不起的,因為我自以為是的把她們想成‘身體貴族’,而不是‘精神貴族’。而我身邊的女人在溫柔和善解人意時刻真的最美,這是我真實感受到的。

很多事情當時看來是偶然,後來看來看來卻是必然。我劍在弦上,不得不發,小妞排骨的誘惑也不小。我左腳才踏出一步,就有一個部位感到了冬天的存在,有一陣涼風如利劍般切人我的右腳,鞋子被踩掉了。

薩老又說:‘我對自己固然有責任,對別人也有責任’。可緊接著我還是被湧湧人流帶倒在地,在那飯菜飄香的地方,有我可愛的小妞排骨。我對著老濤喊道:別管我,救列寧要緊!

我隻所以這麽說,是因為我身上還浮著個女人,她的臉紅的比杜牧筆下的晚霞還嫩還嬌。


<中部 希望中的希望?>
我決定阻止老濤的出軌行為,其後果就是我自己出手。我雖然覺得有點卑鄙,但還是抑製不住的為想起那張紅透桃清般麵龐而興奮。我那時到還沒想她如何倒在我的懷裏,然後風流快活,那種幸奮就是想看到她,看著她的如水清澈的笑容。

憑我的直覺,那天倒在我身上的姑娘就是那個老濤經常遠遠望去的女生。人生的巧合是這樣的:那女人尚有幾分資色,你於是放在心上了,記住了,就是巧合。要不然,你肯定會錯過了所謂“巧合”。

王陽明先生幾百年前就說:知行合一。在追女孩子的事情上,我理解成知道自己也喜歡了,那然後就去追,跑著跳著騎著單車去追。隻所以要騎著自行車就是以備萬一,她要你滾蛋時,你也有台階下,真的用輪子滾給她看看。

明陽先生有個學生對此很有體會,遂改名字為徐愛,他希望有誌的青年們一起研究,寫了本書叫<傳習錄>

整個食堂能夠容納4/5百號人就餐,熙熙攘攘,十分的熱鬧,在每天進行的這種集團會演中,你大多有機會看見你暗自幽懷的人。遠遠的望望,偷偷的悸動一下心懷,現在已經成了可想而不可及的事情了。

社會主義的優越性就在於這種男女混雜的大型群眾活動很多,絕不至於象在美國這裏一整天見不到張笑一下的國人麵孔,於是生活在“丁春秋”的門下也是有樂趣的,不然哪裏會有成千上萬的會員樂此不疲的。

而那隔著窗戶,大盆子裏的香氣,飄揚過海,也許老了,會時時出現在夢裏了。

老濤端著排骨找到我時,我還在想剛才發生的事情。他把小牛排骨往桌上一放:怎麽,樂成這樣,走了桃花運了。
我跟老濤說:今天我碰到高手了。剛才就我正要施展淩波微步取小排於盆中時,左腳剛剛踏在‘殊’位,不料竟有一人比我還快,搶在我右腳之前,踏在武候八卦的‘震’ 位上,不緊踩掉了我的鞋子,還把我絆倒了。
老濤說:不會是王語嫣吧。要是她,你就認了倒黴,她是專製淩波微步的主兒,你沒見段譽碰到王語嫣後的樣子,別說淩波微步,嘛步也會了。

在這樣緊張的楚汗相爭年代,我還沒傻到跟他說實話,於是,‘王顧左右而言他’的扯起天氣,隻是手上加快了速度,不停的搶著排骨,在那時候時間和速度就等同於吃掉的排骨數。好在老濤每次來曆史樓的餐廳都心不在焉的,我今天隻要集中注意力,少看周圍的花紅柳綠,就還可以不至於太落後,要在平時,他的吃飯的速度是我的五倍。

看著老濤吃飯,盆裏的小排越來越少,我無不痛心得罵道:人獸不遠,僅在一嘴 [1] ,你講點社會公德吧。
老濤則反擊我說:孟老師還說過‘辱皆自取’。富家子弟怎知咱老百姓水深火熱以及饑餐渴飲匈奴血的生活,吃個飯象工筆畫一般雕琢,咱們追求的境界是:‘才下肚裏,又送嘴邊’ 。要吃飯,也得象個大丈夫一般氣吞萬裏如虎。

我二話不說,把我的飯一下子就扣到了裝排骨的盆裏,然後笑嘻嘻的說:無毒不丈夫,忘了誰說的了。
老濤瞪著我:你個阿匝潑皮。筷子卻在碗裏左翻右翻,終於挑出一塊排骨,然後在盆邊把的米飯嗑掉,嘴裏來念念有詞:眾裏尋你千百度,你卻在米飯深處。
我緊接著說:嘔吐,嘔吐,吃到蛤瘌子無數。
老濤愣了5秒鍾,眼睛左轉右轉,就是沒想起詞還回應我,我看著那塊排骨掉在他嘴邊,不由的哈哈大笑起來。
正在這時旁邊傳來一個女人的笑聲,她接著說:人為才死,鳥為食亡!不吃白不吃!對不對?
老濤猶豫了一下,還是放到嘴裏嚼了起來,津津有味的品了起來,隻是臉突顯了一絲羞澀。
我看了那女人一眼,拍了拍老濤的肩,哈哈的也笑給他聽:小小鳥,這麽聽女人的話,我算服了你了。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吃的這麽慢,也許是因為可可也坐在臨桌吧,她和我隔著的就是這個說話的女人,我差點把她一腳踹開。

其實多少年後,我很多次都後悔沒有聽老婆的話。老婆讓我去鍛煉身體,我跑到實驗室裏去上去上網了,回家的時候在腦門上點幾滴水,在猛喘兩下也就過關了。不想過了三十之後,在轟轟烈烈的你死我活的肉搏式的革命鬥爭中,我竟處了下風,那目光中轉瞬即去的幽怨讓我第一次覺得作男人也不容易,‘鍛煉身體,保家為國’ 是一項基本男人策。

接下來的星期六,我早早的起來,抱著書本就蹲在了女生樓前的花壇上,邊抽煙邊看書。所謂皇天不負有心人,喜歡臉紅的女孩子一定很乖,星期六的早上也肯定會起來吃早飯。

果然,八點十五分時,可可和幾個女生一起去吃早飯,她穿了一件黑色的呢襖,頭發盤在腦後,微微上揚著小鼻子,眼睛卻不見斜視,從我身邊經過時,我得意的笑起來,不敢說是淫笑奸笑,但差不多是有一種羊入狼口前的獰笑。

在這一點上我想我是受了叔本華老人的影響,他說:世界是我的表象,吾心即宇宙,宇宙即吾心。我總是為自己心裏的存在的某些東西而時而歡喜時而頹廢,我可不想如王國維一樣學習了叔本華就走到唯心的邊緣,自己然後投了昆明湖,但作為唯美主義的傑出代表,我對他為美而毅然走進自然的勇氣卻是十分的佩服。

所以在獰笑之後,我又總是又背誦一遍馬列主義的唯物論來中和平衡一下心裏:“那女人的美是標誌著客觀實在的一個哲學範疇,這種客觀實在的美是我通過感覺感知的,她不依賴於我的感覺而存在,為我的感覺所複寫、攝影、反映。”背著背著,我覺得我臉上出現的還是那種獰笑。這句話我們背了幾千遍,最大用處卻和魔咒一樣告訴你:你其實無關緊要,這一切跟你沒關係。

我想多數女人們不會象男生那樣,就算吃了早飯也可能爬到床上去睡回籠覺。可是那種事情卻好象發生了,等可可再進了‘女修道院’之後,就沒有出來了,可能是在背誦早課吧:主啊,請賜予我一個洋貨羅蜜歐吧,讓他在我的窗下守侯吧,再不成好歹也是國產張生寶玉潤發哥吧,如果是蔡國慶我都將就了,要是葛優的話我至少先同意讓他請客吃飯’ 。

我這輩子就為一個女人在窗下守候過,想起連老婆都曾經多次在窗下等候自己,我隻好又獰笑起來,但這隻能說明我老婆其實是個聰明的女人,她好象很不開竅的樣子,後來卻連‘舍不得身子,套不住郎’ 的道理都懂了。

我又等了兩個鍾頭,微笑著向每一道掃向我的綠光一一致敬,表達我對她們認可我存在的感激。我正有些交慮不安的感覺被女人檢閱時,卻聽見,旁邊不遠處有人衝著樓上在高聲叫喊:華山派令狐衝求見恒山417闡舍陸琳小師妹。
然後就聽見四樓窗子一動,探出一張清秀的臉:令狐少俠,我陸琳小師妹已經和楊過大俠出去喝茶了,請回吧。

‘我靠’ ,我才發現男人真是沒皮沒臉的動物,比我還狠的大有人在。

那男生還不死心:那在下就約甜甜師姐您去吃午飯DISCO如何?
窗子又一開,飄下一張紙,正好落在我的腳下,上麵寫道:如想約我,天下稱雄,若要速成,揮劍自宮!”

我於是拾起地上的紙片,哈哈大笑一聲,左腳一蹬花壇邊,借力一彈,跳到了一層多高處,緊接著右腳往牆上又一點,身子蕩在空中,飛起四層多高,大喊道:‘蕩劍式,。。。。。破劍式。。。。。,四式合一。。。’。

晚上,老濤又來管我借錢,我問他幹嘛用,他吱吱唔唔的還反說我不仗義。
我譏笑他道:你拿去吃喝嫖賭抽,我沒意見,但你如果拿去捐希望工程我是不借。
老濤愣了:怎麽講?
我說:讓你去吃喝嫖賭抽,害的是你自己一個人,早幾年玩完兒,你這種人渣,讓你存在於世,天天敗壞我黨的英明領導,玷汙社會主義的優越性,其心可誅。所以,你恨一個人時,比如你的情敵,就給他吃好喝好玩好,象對劉二世那樣,迷其心質,惑其誌氣,其人必自敗,JUST LIKE IF YOU LIKE/HATE SBSEND HIM TO NEW YORK[2]

要是敢現在兒,我還想出一更毒的招:就是讓他上網。

老濤十分謙卑的請教道:那希望工程又當何講?
我拍案而起:如此國家,如此山河,該是國家政府辦的事卻要攤到老百姓的頭上,美起名曰社會辦學,實為掩其暇漬,幫你助紂為虐,這種事情更是不能做。
老濤也沒說話,甩了幾份剪報在我麵前,都是瞪大眼睛的小孩子:救一人是一人,救一個書生,就可能是救一種精神,連黨的主席都作出了表示,我們總不能比他覺悟還落後吧。
我說:書生?反正將來都遲早成為‘鼠生’ 然後是‘畜生’?多一個不如少一個!

那時一倫明月懸著,四周都靜悄悄的,曠野中有冬日清寒的晚風不急不緩的吹著,輕輕的滲入脖頸,通涼的想把火熱的肉體變成為宇宙的一漫長的部分,我和老濤不知道自己的家園在哪裏,未來在哪裏。

如今在異域的青輝下,我卻連自己是誰都早已悄悄忘記。

前幾年冬天時再見到老濤,他上身還是穿著一件青藍布的夾襖,隻是一個洞都沒有,脫下來時,裏麵是一身筆挺的西服,他說他現在是人民的公仆,然後他又說:早在50年前,老大就已經宣布中國的無產階級已經站起來,然後手裏也有了可以抽人的鞭子!

老濤恨恨的道:如今哥哥我手中也是有鞭子的人了!

<下部 情外有情?>
老子當年在大徹大悟之後,寫下了千古名言,說“絕仁則棄義”及“絕聖則棄智”,老濤常說他理解不了其中的深意,可在幾年工作中的世態炎炎之後,竟也漸漸的真的無情無義了,加上智商從來沒高過,所以從來談不上聰明二字,倒也自然而然的以為入了聖人之道。可見這世上所謂聖人真的不少!

老子生活的時代前後裏,交通還基本靠人或畜生的腳,通訊還基本靠自己或別人的嘴,所以大牛人們相互也並不牙齜以向,你罵別人一句,估計也要百八十年才能傳到他耳朵裏,在心平氣和時,寫出點貼近自然宇宙的道道還是有可能的,現代的唯一的直立行走動物追求更多的就是熙熙攘攘的錢字。‘錢’ 是由‘金’ 和‘戈’ 組成的,兵戎相殘是顯而易見的事了。

既然我們都已經無情無義,我很心安理得的對自己的‘情敵’找到各種場合羞辱他的聖人狀,老濤雖然很皮,可卻是很單純的那種人,應該是聖西門,傅立葉和歐文的傳人,或者跟實證主義大師傅孔德有一腿,再次也跟黑格爾馬克思等人的靈魂親熱過。他跟這些已故的男性牛人摟摟抱抱我沒什麽意見,可他讓我也當GAY,我是不幹,在男人身上我就從來沒看到‘真’ 這個字,到是個別女人感動過我。

終於有一天晚飯後,無甚狂風,趁著天還沒黑透,我們插進一堆人裏在樓下打排球。我不知道在那個年代或現在,我為什麽經常有意無意的出沒在有異性的地方。

後來老濤找到了機會,居然把球狠狠的扣在了我臉上,眼鏡被打翻了,我跌翻在地,勃然大怒,坐在地上不起來,捧著臉在地上大罵他的心狠手黑,壞了我那張體現第三世界城市風光的麵容。

老濤忙在旁邊陪不是,周圍的男男女女也都圍過來問侯。我聽到有鶯鶯燕燕的聲音在報怨老濤,更是得理不饒人的說痛的厲害,怕是以後再不能用我深邃而情迷,有如JEDI Knight LightSaber般綠色淫淫的眼眸享受光華千姿的人生了。

然後有個女人的聲音說:看啊,那邊有個人大冬天穿了超短裙,好美的小腿。
老濤附和道:光看那走路姿勢就肯定不是咱們學校的女生,驚豔絕倫,漂亮的少見,少見啊,窪塞,連毛都漏出來了,看的一清二楚的。
我一躍而起,一隻手悟著半邊臉,左右巡視著:在哪兒,在哪兒。

就看老濤的褲腿正卷在膝蓋上,笑奚奚的指著他自己毛絨絨的小腿說:小子,在這兒呢,誰叫你看見女人就分心,給你個小小的教訓。這麽冷的天,我可犧牲大了。
圍觀的眾人哈哈大笑起來,有個女生笑的更是燦爛的肆意嘲弄我,眼神卻是怪怪的。
我也沒什麽可害臊的說:兒子法老子,老子法女人,女人法美,美法心,心法道,道法自然,有什麽奇怪的。
老濤也不介意我罵他是我兒子,有點認真的對我說:亮子,看樣子,你不會是喜歡上剛才走過去的那個女生吧,我叫你躲開你都聽不見,著了魔吧。

因為遠遠的我就認出是可可路過!難怪老濤要製我於死地。

就在元旦的那天早上,我又收到大學同學的一封信,是阿窗,她是我上大學時各種榮譽的主要競爭對手,常常為爭奪班上綜合策評第一名的一等獎學金鬥來鬥去。其實她的成績一直比我好,可我是學生會和班裏的幹部,又和高年級的哥們掛名寫點科技小文字,靠著這不物正業的加分和那加分勉強和她平起平坐。

阿窗是個頗激烈的女人,個子挺高,相貌在女人裏並不出眾,再加上幾分傲氣,看上去是一般男人很難喜歡的女生,後來聽說她好象在大學時談過幾次男孩子,最後都無果而終。有這種精神氣質的女人,男人大多麽先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除非你比韓信還有大誌,一天來三次胯下之辱都無所謂。

當了兩年柏林大學校長就安息的黑格爾一直推崇所謂絕對精神,可愛因思坦偏偏提出相對論,要放在同一時代,掐起架可就沒完了。老濤倒好,誰也不得罪,他說人就在‘相對精神’中自我平衡,在‘絕對精神’中自我實現,難怪黑氏的學說一度成為普魯士人的國學。我一時沒明白過來,他就用了些諸如‘原我’ ,‘元神元嬰’ ‘交互主體’,‘本質還原’ 來解釋,我隻好把他一腳蹄出去了事。

阿窗可以跟我聊的很開心,她在信裏提到了一件我早就忘記的事情。

她是這樣描述的:“那是一個靜悄悄的夜晚,我們倆走在學校西側的小徑上,月亮照著,星星點著,你突然說:‘都說人生隻有100年的曆史,可是,你知道嘛?也許幾千億年後,時光穿梭,在一個遙遠的亙古星球上,有人用望遠鏡看到了我們走在這裏。也就是說生命在地球上的景像於自己短暫的,於不同的人是永恒的,你永遠都可能活著,如果這個宇宙足夠大。’ ”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記住了這句話,而更記不清我怎麽會跟她走在一條道上去,還是在黑夜裏,在那個年代,我怕她還來不及,更何況跟她交流人生的心得。但從文字口氣上看的確是我的學說,因為在女生麵前擺酷是我前半生最拿手的事情了,就象後來結婚後裝孫子的本事一樣強。

還是那天,我在女生樓下等的煩了,才轉身去買了包煙回來,卻遠遠的看見可可和老濤在樓門口聊,不過好象都不冷不熱的,可可時而搖頭時而點頭,時而漏齒而淡淡的笑,時而不禁意的拂一下發絲。我覺著我也快煉成‘七脈神劍’ 了,隻不過劍氣是從七竅裏冒出來的。

孫子寫的兵法很多,‘機不可失,時不待我’卻是最適合我現在所處的複雜鬥爭環境的。我思考了一下,‘無中生有’的計策應該是比較試用的。但我不知道可可天天收到情詩會有什麽想法,但足夠她美到下輩子了。

我老婆當時也讀的開心,一本正經的說:寫一首詩就愛你37天。於是我現在還在趕寫三年前的詩,最後一封簽的日期還是6/19/2001。她於是經常威脅要終止我的貸款: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時間---且是女人青春的時間。有這樣軟弱的‘中央銀行’,當然就會有我這種經常行賄的貸款者。

找地兒上自習不是件容易的事。我那天晚上搜了半個學校,爬了3座教學樓也沒找個地兒,桌洞裏沒人也都是自然科學和軍事理論類的書。終於我忍無可忍,先從樓下花壇裏扯了幾麵花花綠綠的旗子,又從走廊上撕了些當天的大字報挾在揶下,大大方方的走到黑板旁,寫上‘730工程係團學聯有會,謝謝合作!’然後裝模作樣的把一堆大字報放在講台上,就到樓口窗戶旁抽煙,偷著樂去了。

等看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我進去一看,至少西北角還有三人。一個居然是可可,另一個女人不認識,一個卻是老濤。
他正嘲我笑呢,特陰險得意的樣子的問我:啥時候換專業了?
我就差上前給他一腳了,很無聊的就借口逃走了,雖然很不甘心的把可可又留給這惡狼。

轉眼到了一月初,我在寫情詩的時候太專心,被老濤看見了,他扯了紙過去,大聲的念了起來,然後大聲的說好。我兩道眉毛才豎起來,他就嚇的一溜煙的拿著我的詩和桌上的一包煙跑了。來去之快,比練辟邪劍法的人差不了一秒。後來也有個女人說我生氣的時候有點恐怖,我想男女之間的害怕都是因為太在乎吧。可我更覺得女人哭比什麽都可怕,就跟我自個兒不是人一樣。

自從我發現老濤的秘密,大家就都有些鬱悶的,經常一起遊泳然後喝酒,卻沒有太多話說,我忍不住時,大多是試探性的問他:被女人煩了吧,喜歡就追吧,這是自由的社會。
老濤說:女人啊,是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

兩個月過去了,寒假就在眼前,老濤的火車票在明天。我說很久沒去西單了,順路要去送他,他嚇的不行,煙都掉到地上了,我鄙笑一聲,就沒有堅持。可我還是忍不住去了火車站,不過是一個人去的,看他到底要玩什麽花樣,因為我看見老濤最近經常往可可住得女生樓跑。

第二天,無風天晴,是個好日子。候車室裏,遠遠的我就看見了老濤和可可在一起的影子,然而我的嘴角居然都是笑容,心裏有些惆悵但也很開心。挨著他們還有兩個人,一個女的,看著眼熟。一個男的,高高瘦瘦的立著,也如老濤般吸著煙而大聲的笑。

不知為什麽,我的心卻飛了起來,想到了阿窗,這個和我通信有時的女人,覺得這天地間有很多可愛的人。眾人皆有以,而我獨頑且鄙,老濤好象說過:‘一個有愛心的人比什麽都偉大’,而又好象有人說過:‘博愛眾生還要真愛自己!’我希望我沒說過這樣‘無恥’的話,很丟人的崇高!。

我把頭望向天空,已然是些晴藍色,比了地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空空的,也很靜,我緊緊的裹了一下大衣,在冬日裏卻不是那種寒冷的感覺,眼睛也飄起來飛入了遠處的藍天。

我正在出神,肩上被人拍了一下,是老濤,我們都嘿嘿的笑了起來,好象都很不好意思的。在人群裏看不見老濤的幾率是5%,看不見我的幾率是10%

老濤指著那個黃衫女人,愧色滿麵的說:亮子,那是我夫人。我當時愣了一下,這才想起這女人是誰。他才是老濤在曆史樓餐廳真正偷偷望來望去的女人,那個上次在飯桌旁說:‘人為才死,鳥為食亡!’的女人,那個在打排球時朝我和老濤冷笑的女人,那個在自習室和可可老濤在一起的女人。

我恍然大悟,臉都紅了起來。我記得那時我確實會臉紅的。

薩特和寫<第二性>的西蒙波娃是終身的事業及生活伴侶,卻沒有結婚。這個永遠冷靜聰明前衛的,我眼中曆史上唯一的女哲學家現在就附身在老濤夫人的眉目裏。我想了想,不由的哈哈大笑起來,什麽夫妻啊,整天偷偷摸摸的。

那高高個子的男生就是海子,可可在外地上學真正的男朋友,難怪我在可可身邊晃來晃去,可可從來都不瞧我一眼,現在,她眼睛裏依然是那樣的清明透水,不著一絲塵世的痕跡的看著她的白馬王子。

 

可可是個好孩子,祝你和海子永遠幸福!

我有些尷尬的立著,心潮翻湧,卻忍不住的笑:老濤啊,老濤啊,你在騙我啊,哈哈。老濤的臉更紅了,在我耳邊悄悄說:你都知道啦?我是幫你忙得啦,但海子媚力比你大!
我拍了他一拳說:媽的,我也一樣!你以為你的魅力值大啊。
我和老濤對視著,狂笑起來,笑的她老婆,可可和海子都莫名其妙的望過來。許多年過去後,已經找不到一個男人和我一起獰笑得那麽開心了,我想不會有了,因為我也老了很多,不想笑,不然總被老婆說太幼稚。

這時,我聽見身後有個女人的聲音在喊我:亮子!亮子。然後,一轉身,看見一個依稀熟識的高高的身影也正急急的朝這邊走來,邊走還邊揮著手!這回輪到老濤的眼珠子鼓出來了!他看著我:靠,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我瞥了他一眼,鄙夷的說:你以為我無聊到一個人跑來看你耍猴啊。

可可也許永遠都不會明白,為什麽她一個月裏會收到麽多沒有署真名的情書,那麽熱烈,沒麽深情,那種仰慕的情思可以打動天下所有的可以打動的女生,卻沒有打動可可。那一半署名是量子,另一半是老滔的情書唯一的價值就是驗證了我和老濤的友誼!而且,有兩首詩一模一樣,雖然署了不同的名字!

那天晚上,星火點燃了夜空,靜寂中,我對我身邊的女人說:走,明天我們就去跟老濤他們夫婦會合,也去山裏看看那些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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