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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合(229)

(2007-05-08 15:26:00) 下一個
懸崖下邊野櫻桃紅燦燦的。小合要去摘。“太危險了,別去。”白鶴影拉著他。小合笑道:“你瞧著,我有十足的把握。”花、荊淹沒了他的頭頂。白鶴影有些目眩。說到底,生命不過集成塊的染色體。
  
小合提了一小袋上來。“嚐個新鮮。最甜的是小鳥啄食過的,它們流動在小鳥的歌喉裏。”白鶴影笑道:“你再不上來。我要跳下去了。”小合笑道:“那我們到峨嵋,一起跳到佛光中間。”
  
兩人坐在石頭上。小合脫下衫衣,剛才的冒險把襯衣劃破了兩處,手上、脖子上也有了血痕。白鶴影怨痛一陣,用指尖蘸酒塗上了。洗了野櫻桃捧在手裏遞給小合。小合撿了兩粒小的,白鶴影也吃了幾顆。小合笑道:“如何?”“有些苦味,但新鮮,吃著回甜。”白鶴影說。小合也吃了幾顆。白鶴影把大半都吃了。小合趁她不備,偷拍了兩張照片,笑道:“小時候我就覺得不算好吃,我把它裝在一個大玻璃杯裏,滴上了酒,放了些白糖,用蠟把口封嚴了,想做櫻桃酒。”“結果如何?”白鶴影洗了手。“當然是腐爛了,沒有成功。”小合說著,想起以往的事來了。“當時農民太窮,家家餓飯,上山挖蕨根,做蕨粑,比藕粉還晶瑩成形,當今城裏人以為稀奇,當時人們以為還不如包穀飯,我也試著做過,結果過濾得不夠,顏色黑,但營養更好。”
  
白鶴影笑道:“小時我身體不大好,有野心卻沒有本領,十分羨慕蝴蝶蜻蜓,唯一能做的無非是種花給花澆澆水養養鳥,有時也采蓮釣魚。”小合笑道:“正是多愁才女們做的事情。”
  
兩人遇到一對割草的老夫妻,女的頭發花白,男的胡子長,很神氣。老人們好奇地打量兩人。白鶴影請兩人吃果脯點心。“儂作啥?”白鶴影有些不好意思,笑道:“禮拜六,沒有課,朝山進香,求菩薩保佑。”
  
山頂曾有一座很大的廟子,毀棄之後又重修過,隻是規模大不如前。兩人走走停停,中午兩點多到了廟裏。幾個老香客在叩頭燒香,吃齋念佛。有的病因此好了,他們有的要住上十天半月,有的甚至一年半載。寺裏隻有三個和尚,心吉、心靜、心安。心安正安心去省城大寺習經,心靜正靜心等著大限,隻有心吉坐在大殿外,等著吉人光臨。白鶴影納了十元香火錢,心吉說他受戒的師父是地藏菩薩轉世,但願自己修來生,來生修來生,修上十世,就有望成佛了。小合說了些吉言,又背了幾句金剛經,講了幾句禪語,令和尚驚訝不已。
  
小合自小生活在廟裏,長大後看了許多大廟,形形色色的廟宇把最輝煌最莊嚴最陰森最荒寂的變型呈現在他的幻夢裏。由於不信鬼神,那種攝人心魂的死亡、神秘、虛無、淒涼感總是與廟子分不開了。這種感覺讓他覺得一切佛經都是多餘。
  
小合去看看臥床的心靜,談了些西方勝境,暫時改變了和尚灰槁的臉色。兩人進正殿細看,殿上點著蠟燭和菜油燈,諸佛的笑容僵硬,站著的金剛力士醜陋凶惡,其中一個很象他們的熟人,兩人相視而笑。觀音雕得還好,富態而美麗。白鶴影望著觀音像出神。小合覺得出神的白鶴影比觀音更美麗十倍,隻不過太瘦太輕。白鶴影要拉小合一起跪拜,小合不忍拂違。“我如同對山石花木一樣對著美麗的雕塑,讓我所愛的人歡喜,受我一拜。”小合心中默念。“好,金童玉女拜觀音。”和尚奉承。
  
兩人在廟裏吃了一餐飯,青菜豆腐,收費三元。和尚高興,此餐不要他們出錢了。指了兩間木板客房讓他們休息。房中鋪著幹草,被子髒而發黴。兩人進了一間並肩躺下,小合吻吻她的前額。
  
萬壑靜謐,錄音機中琵琶斷斷續續。白鶴影細瘦的手如鍾乳石筍,呈象牙色,輕輕撫摸著小合的頭頂。“這是我來時錄的,抱著琵琶來太困難了。今後在山水間我一定能彈出好的旋律。”兩人躺了一會,心境單一。白鶴影忽然喊了一聲。一條四腳蛇爬過頭頂,接著全身發癢。這草幾年不換,已經孳生了跳蚤。兩人離開了。
  
兩人沿著溪崖,爬過峭石,翻過岩壁,分開棘叢,穿過石縫,來到一個好去處。好幾次,小合都是把包放好了,把她連扶帶抱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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