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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合(222)

(2007-04-25 06:55:31) 下一個
盡管小合不大跟人往來,但他剛來那晚的表現,他小孩一般的模樣,他的謙卑,他微笑的天真,讓大部分人對他都沒有惡感。小合發現跟他們深談還不如玩遊戲愉快。小合跟他們下象棋,輕容易戰勝了他們。直到有人騎摩托從十裏外請來一名小學教師。他來時小合不想下棋,很想出去玩,但人家特意趕來,晚上還要回去上第二天的課,不好拒絕,隻得強打精神應對,旁邊圍了不少觀戰的人,小合連輸了三盤,自己的弱點暴露無遺,不會布局,弱於計算,走棋過快,憑感覺走棋,沒幾招就掉到圈套裏。圍觀者都笑了,他們很高興。“佩服,”小合不想再下了。“你棋藝真高。在大學裏一定前五名。我還得過我們係的亞軍。”對方瘦瘦小小,長臉尖下巴,留著胡子,戴一副笨重的眼鏡,有些靦腆。“我沒有別的愛好,就下棋,讀了些棋譜。”這種時代,還有這種人,小合起敬。“你想不想成為職業棋手呢?”對手笑笑。“我參加過省業餘賽,得到第八名。我知道自己天分有限,到不了那個水平。”兩人談了陣象棋,握手告別。小合也還愉快,但比起一個人漫遊來,始終有所缺失。
  
小合又遇到一位詩人。黑黑胖胖矮矮穿的涼鞋發皺衣服毫不起眼。他凸額鼻有些扁小眼有時發出痛苦的光來。他把微笑溫和的小合當成了同道,主動跟小合談起詩來,把自己發表過的三首詩和沒有發表過的十來首詩都給小合看了。小合比在海南時溫和多了,他盡量虔誠地讀了,看見了某些技巧,某些矯揉的情感,類似一般雜誌上的詩,分不清作者,是小合不喜歡的一類。“我覺得它表達了你某一瞬間更為強烈但一直持恒的作用於某事某物某人的某種情感。技巧比五四時候的許多新詩更為成熟。”小合小心地說。“現在少有人讀詩,詩歌成了真正的陽春白雪,人性越來越機械異化,這是藝術和人性的悲哀。”詩人說。
  
“詩的天才是最本質的天才,人性完善是社會進步的尺度。至少這後半句千真萬確。”小合說。“中國詩歌的黃金時代到宋朝已經結束。但人們還照常寫。經過五四以來的努力,詩有可能重又到一個高峰,但詩人必須懂古詩,懂外語,有文化。商人可以不屑於詩,沒有教養,但任何一個真正的政客、戰士不能沒有文化,他們都有某種詩情和詩意的誘惑衝動。這可以讓詩人們不至於太寂寞失落而無聊孤獨。真正的好詩能喚醒人們的美感,使永恒的美具有能感覺到的形式,或者是讓我們能感覺到它的距離、它的氣氛。其中一去不複返的物象的光輝仍舊照耀著我們。真正偉大的藝術今天能服務於少數優秀者,它被通俗了的形式也能起某種娛樂教化功能。”
  
“詩歌藝術是高尚完美的,不容玷汙的,跟金錢權勢俗人們沒有關係。”詩人忿忿。
  
“那是你作詩時最高尚感情的呐喊。”小合說。“你是幸運的,你的詩發表了,有千千萬萬的人可能看到,是非成敗,激情,詩才,自有後人憑說。”
  
詩人以為小合是他的知已,總喜歡找小合聊。他對政治不關心,對自然科學不懂,對小說不喜歡,對商業憎恨,他隻想談詩,談他崇拜的現代詩人。每次小合要岔開話題,他總要鍥而不舍咬緊。小合雖然倦怠,但也盡量禮貌地傾聽。他不忍讓詩人獨自可憐下去。“你是不是受過某種傷害?”小合問。“不妨說來聽聽。”“詩人的心靈最容易受到傷害,盡管傷害它的遠不及它高貴。”詩人無限感慨。上個學期,詩人瘋狂地愛上了同組剛分來的一名美麗的女教師。他發狂地寫詩,希望維納斯能受繆斯的指引。本期開學,終於有一首發表了。他欣喜若狂地請這位女教師到宿舍談談,對方禮貌地接受了。他講了許多關於詩的童話,他的宏偉構想,把一封信遞給女教師。對方的回信那樣快,讓他跳了一夜的心進入了衝刺的加速。要不是信的內容讓他半昏迷心跳幾乎停,心早已狂跳破碎。
   
“我尊敬的同事,我讀不懂你的詩,但我明白你的意圖,萬分感謝,但我隻不過是個俗人,沒什麽詩意,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更不可能把我沒有的感情給別人,你會遇到一個理解支持崇拜你的人,祝你走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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