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合(219)

小合隻得站起來。“我是個實習生，有義務服從學校的安排，感謝各位老師給我表達意見的自由。”這類講話是他擅長的。他走到中間，以吸引人的玩笑開場，漸漸來了大套的漂亮話，導入嚴肅。他十分小心，隻描述不議論，不超過報紙的論調。他坐下時，博得了陣陣掌聲。全校職員都知道了有他這個人。 　　 校長講話，跟從前一樣，每個人都能背。講這幾周取得很多成績，但在前進中出現一些曲折。成績的背後也有一些問題。如有個別教師熱衷打牌、下棋搓麻將，還有個別借輔導之機，對女學生色迷迷，甚至摸女學生臀。跟小合一起進來的那個懶洋洋站起。“色狼都一樣，你貪贓的錢嫖娼，你到上海治過淋病。”下麵一陣哄笑聲。校長隻得裝作沒聽見，講別的問題，不顧下麵黃蜂一樣的嗡嗡聲。一個教師氣憤地站起來，說流水改卷中他班作文分數壓得太低，影響了考評。作文題是幅漫畫：一群人看著場中人踢足球，有的大聲喝采，有的扔酒瓶。那個學生寫道：“中國人喜歡瞎起哄，以為隻要踢球就了不起，亂當看客，象一群瘋子看幾個白癡，扔酒瓶不道德，這種方式不可取，最好是不看球。球員們拿大錢，玩女人，球迷成了冤大頭，傻瓜。球員、球迷體現了中國人的劣根性。如果中國足球永遠是這水平，我希望它永遠不出線，不要現眼丟人……”眾人叫好。那位教師氣憤憤。“四十分作文才得四分，誰改的啊，比起那篇稱讚中國球員屢敗屢戰，頑強拚搏振奮民族精神得三十八分的來，是不是寫得更有新意啊。你們大家評評。”大部分人都同意該教師的觀點，隻有一個體育教師抗議。“這篇作文就該得低分，觀點嚴重錯誤，你不嚴格要求，高考要吃虧的。這些球員、球迷能代表中國的民族精神嗎？戰場上的搏鬥才是代表民族精神的。中國功夫天下第一才是代表中國民族精神。李小龍不是把西洋拳王、日本力士、泰國冠軍全打倒了嗎？”“那是吹牛的，搏擊最不濟事的就是香港的功夫明星。”有人說。“再說李小龍是英國人，與中國人何幹？”又有人說：“胡扯，胡扯，中國功夫是吹的，明朝時那麽多軍隊，打不過十來萬辮子軍，功夫是瞎編的。”他們的討論由玩笑到認真，爭得麵紅耳赤，語無倫次起來。小合忍不住說：“諸位的高見兄弟十分佩服。各位可謂是別具隻眼，就象射箭一樣閉上一隻眼一下射中。可不可以這樣說。中國男人的精神都有兩麵性，中國女人是十分偉大的，女排不是奪取了五連冠，從教練到隊員都做了大官，北京學生不是把蚊帳點燃，酒瓶砸爛，臉盆踩扁，遊行到天安門前發出了振興中華的豪言嗎？各位女教師不是春風化雨，循循善誘，哺育和澆灌祖國的花朵和下一代，被動吸煙而安靜慈祥沒有半句怨言嗎？”他調侃的語調博得了多數人的好感。許多人笑了。隻有一人喊：“你神個雞巴，要屌你討好賣乖。”小合笑道：“相信這樣的話不會在課堂裏說出來。”人們又吵鬧起來，對城裏來的那一夥打架喝酒賭錢偷竊的二流子學生十分反感。 　　 散會後，小合買了一顆燈泡，一支手電，一盒火柴，一個臉盆，一張草席，就著手電安上了燈泡，龍頭處打水洗了臉。小合對中學世外桃源的幻想破滅了，他並不沮喪，十分感慨。給白鶴影寫了六七頁的長信。蚊子嗡嗡叫得十分討厭。小合用風油精抹了臉，用衣服蒙頭躺下來。 　　 次日天不亮，被蚊子侵擾的小合就起來，在球場上習練了一陣投擲和拳腳，學生起床了，開始跑步，小合又練了一陣倒退跑和爬竿。回到宿舍。心情平靜了。信中的許多話他覺得幼稚而大言不慚，但他舍不得當中一些文采。他把信重新謄寫了，壓縮了一半，把對學校的影響輕描淡寫了。到街上寄了出去，順便吃早點。如果說幾句好話，或許床鋪就能解決了，他已經讓他們知道自己並非傻瓜，現在隻要溫和不亢不卑就會讓他們高興客氣了。但小合漫遊的時候，看到街上許多農人用來燒火和喂牲口的麥秸杆，勾起了以往的回憶來。他買了兩捆，提回學校去。自然又引起人們的注意。有人覺得他有趣，有人覺得他嘩眾取寵，故弄玄虛，小合都感覺到了，他隻微笑著，並不多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