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分,許多人習慣聽收音機,聽了新聞再聽文藝、相聲、小品、評書。四月中旬,從林風的收音機裏聽到胡耀邦去世的消息。小合、林風、小齊跟許多人一樣難過。小合一向佩服胡耀邦,以為他坦率、敢想敢做、還有為國人最看重的廉潔和奉公。小合想起了十多年前,元月份。驚人的寒冷,大雪飛到了那個四麵環山的小壩子。他鍛煉回來,聽到了低沉悲壯的國際歌。好幾個教師圍坐著他家的火爐。周恩來去世了。他父親麵色低沉,一言不發。後來發生了四五運動,當時稱天安門事件,拍了記錄片,英雄們保衛天安門,抓了許多暴徒。後來小合才聽父親暗地說暴徒是好人,後來被證實了,真正的女英雄遭到了蹂躪塗毒。九月份,天氣還很熱,人們還搖著扇子,又聽到了同樣的旋律,同樣的人在他家裏。毛主席去世了。一名代課轉公辦的女教師呐喊出了心中的疑問。“斯大林過世,蘇聯變修了,中國會不會變修,我們貧下中農會不會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啊?”眾人都被嚇著了。小合的父親說:“相信人民,相信黨。”那位女教師的丈夫,同校的男教師也說:“毛主席他老人家這麽英明,他早已安排好了接班人。”全校停課開追悼會。全公社也停止辦公了。廣播裏追悼會上那個領著鞠躬的聲音發自王洪文,四十多歲就做了大國的第三號人物,令無數人豔羨不已。他本是上海灘上的流氓,到了北京,基本上是吃酒、玩鳥和女人。四人幫下台,華國鋒主政,那年冬天,四處張貼了宣傳畫,全公社文藝大會演……這一切仿佛就在昨天。那年夏天許多事情小合是不會忘記的。其中的實習是他最為快樂的幾天。實習的學校本是四月初就確定了。照以往,學生可以跨省區去蘇、杭、南京、寧波、紹興等地,為省經費,今年一概不許,隻有蘇北老區必須去。願意去的人很少,找到了工作的先進學生有許多不得不去應卯。曆史係本不成問題,林風、小霞都願去,但林風官務冗沉,小霞又頭暈生病,小合就報了名。他向白鶴影說了情況。“我對農村久已習慣,也算是對今後的預演,還可以靜心想許多事,暢遊山水。隻是要跟你分開四周,我會周未回來一趟,你如果不暈,能來多好。”白鶴影笑道:“暈車可以調節,頭晚上就摧眠暗示,我一定要來。”蘇北幾區教育是不錯,抓教育官員們容易出成績,他們希望以較寬的住房吸引華夏的學生,最需要的是數理化、外語,曆史學科是可有可無的,當時高考曆史還很容易,大部分學生都能考到九十,沒必要補充教師。小合被分到一個山區的初級中學去。 小合捆了一條床單,一條毛巾被,一本唐宋詩詞選本,一本英文演說,一個筆記本,一把牙刷,一條毛巾。除了學校給的生活費,還帶多少錢呢?可能要回來一趟,小合以為再帶四十元。白鶴影忍不住笑了。“拿上三百。”“太多了,用不了那麽多。”小合說。白鶴影笑道:“用不了是在的。說不定你會請同事吃飯,給孩子們買禮物,或者別的什麽事情。想想還有什麽要帶的,相機要不要帶?”“我一個人有什麽好照的,你要來玩,你帶來。”小合笑著,拿了白鶴影幾張單人照片,有兩張看起來比本人漂亮。小合望著她。“我還要一點東西,對你沒什麽損失,望不要吝嗇。”“什麽這麽鬼祟肉麻?”“我要你的一綹頭發。”白鶴影望望小合,見他十分熱切,笑道:“留了一年多,我正嫌太長太熱,把它剪了留個羊角算了。”小合笑道:“我喜歡你留著長發,不過,隻要不剃光了成尼姑,我都喜歡。”兩人長談了半夜,白鶴影要送他上車站,小合堅決不允。為怕中午堵車,小合天未明就動身了。 雖然是星期天,但市民們出門玩的不多,怕下午堵車回不去。小合到真如站上了火車,坐到鎮江附近。一路上半睡半醒,就象夢遊者一樣大腦皮層整個壓抑了,局部還在興奮。輪船過江時,望著滾滾濁流,千年往事引起了心中某種淒楚和激情,反倒把他的夢引得更深。他並沒有用心觀察,但所見所聞終有一天會從頭腦深處浮現,帶著某種奇怪的變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