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合(207)

說到擇業，小霞的職業令小合奇怪，但不少人羨慕。他將成為他們縣政府辦的秘書。“這有什麽好奇怪的。”小霞笑道：“還是靠了我舅舅的麵子。他已經離休回來，縣裏還給他蓋了幢將軍小樓。秘書幹三年，政府辦副主任，或是副局長，到某鄉幹鄉長，有些鄉產值上億，遠超過你們一個縣，一年還不弄上百把萬，比幹中學教師，比幹教授強多了。”“這話跟羅伯斯比爾爾太象了。”小合說。小霞大笑。“這就是我說我職業時，他說的話。不過，話說回來，對於我們這種感情忠實的人來說，擇偶遠比擇業重要。職業不斷換，配偶隻應當有一個。”“然哉。”小合說。“我本來在南京文化局找了個差事，我舅舅一下來，就被人頂替了。工作之事我不去想了，近來我總是頭暈，畢業論文也讓我不想寫。”小霞有些憂傷。 　　 小霞想寫一篇關於新四軍戰史的研究論文，但跟離休的舅舅閑聊了幾次，他的熱情減弱得差不多了。這位少將告訴了外甥許多有趣的事情：諸如五十年代軍人大會上的死刑。被訂出的特務、內奸等並不知情，大會開始就有兩人分坐左右，當台上一點到名，此人立即被架起來往外走，還沒出大門，後麵的特等射手一槍，幹脆利索從後心穿過。諸如五十年代農村有老婆的官員如何強製農村女人離婚，如何強娶城裏漂亮的女生、文工團員，當時的女子大多相信五四那一套，生性浪漫剛烈，有美麗的幻想，並不如今天的女子把嫁給有錢有勢的老頭當作賞心樂事。諸如老軍官如何玩文工團員，某師長多次命令漂亮女兵到辦公室強奸，那女子到軍法處控告，師長說她是特務，要謀殺自己，最後，該女被送進瘋人院。諸如文革期間，一名昔日屢立戰功屢犯軍紀的軍官利用管知青回城的特權強奸了數百名女孩。其中有戲劇性的是當地地委書記的女兒，該女十分漂亮，她以為這些女子不過是自願賣身而已，她親到此人的辦公室，“既然來了，就沒有人能不脫褲子就出去，你也不能例外。”被槍逼著的女子帶著憎惡和鄙夷屈從了，上告到北京，滿城裏貼了大字報，此犯被捕時，萬人空巷，若非軍警保護，早被打死，其兄乃是個高官，運用權勢把他從當地監獄轉走了……再諸如……小霞侃侃而談，講述的快樂衝淡了他的悲哀。小合臉色十分難看，停了停，他說：“列寧說得好，軍隊是暴力機器，軍中如同政界，出敗類是不足怪的。我們要承認，這一支軍隊英雄輩出，幹過驚天的業績，象八女投江、靖宇殉國等至今震撼人心。把大規模遊擊戰、運動戰明晰地提高到戰略高度，首推中國解放軍，也出了粟裕這樣的軍事天才。曼施泰因也不過是經驗而已，你不是因德國軍隊的戰績而讚賞不已嗎？這支軍隊抗擊過日本人，對最強大的美帝國無所畏。雖然朝鮮戰爭是場悲劇，金日成的冒險盲動招致了一係列悲劇。看看滿清和蔣介石時期的懦弱任人宰割，今天有人對國民黨大唱讚歌，這是非常幼稚的。當然今天軍事指揮藝術已經越來越沒有用武之地了，技術將主宰一切，你我都不適合當軍人，加裏波迪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我佩服加裏波迪的勇氣、膽略，不計名位不要權勢的高貴品質，但曆史的法則如此，如果他有絲毫的野心，他就會成為意大利的拿破侖，結果要光輝得多，不謀權勢者，難以盡展雄才大略，再看看明朝的王守仁。有野心者總是把諸如祖國、人民需要為借口。誠如大仲馬所說‘您個人偉大了，意大利渺小了。’” 　　 小霞笑道：“這些道理我知道，你也這麽看，我好過多了，你讀了莊子，好象什麽都能心平氣和了。”小合笑道：“我現在十分幸福，欲望已經滿足，隻要這一幸福不受威脅，我總是心平氣和的。”兩人取笑一陣。 　　 本學期課上得差不多了，隻剩下兩件大事：撰寫畢業論文和教學實習。林風建議大家把自己構想說出來互相討論。幾個人又聚於草坪。 　　 小齊說：“我想寫唐代的一國三製問題，既要對曆史細節進行描繪，還要有一定的政治意義，跟今天的一國兩製相應。” 　　 “不錯，不錯，是個好題目。”大家都讚同。憶隨說：“有許多人喜歡清朝，這個讓中國人最醜陋的王朝，我跟小合一樣不喜歡，隻出了個再嫁的孝莊，才多少有點意思而已。盛唐才是好題目。我老婆寫唐代的服飾，折射唐代的文化和開放程度，象英國維多利亞時代連桌椅的腿都要用布包起來，以免讓人想到人的腿，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戰略。但狗呀，雞呀，牛呀，馬呀更是活物，會性交，恐怕洋衛道士們都要搞雞奸了。公主、女王坐馬車時難道不看見馬的光屁股？有時不可避免望著馬解手。唐代婦女已經是低胸露乳，白亮亮的乳房哺育了大半個盛唐。”人們大笑。憶隨說：“我想從幾處重大考古發現寫一下中國文明的多源頭。探究一下文明交融過程中有哪些變異，如何保持原有的內涵仍然豐富多彩，跟今天也扯得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