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小合(180)

(2007-03-06 06:04:07) 下一個
小合笑道:“這樣好,更能體會自然情趣。我們都是文明人,遠比上古的野蠻人與自然更親近,盧梭的野蠻人其實是偽裝的文明人。我們決不會為爭奪這塊地方的統治權、爭奪另一位美麗的女士而鬥爭。”白鶴影笑道:“此話大錯,有男人霸權的味道。今日上古孓遺的少數民族都十分友善、和平,你說的野蠻是文明初期的結果,即便從最狹隘的文明觀念看,文明時期人的貪婪、暴力都超過野蠻人。”蔣必信、孟燕婷都笑了。小合笑著,沒有反駁。
  
孟蔣兩人要求白鶴影彈一曲,白鶴影抱起琵琶,凝神片時,她的神色變得端莊嚴肅不可輕慢。她先彈了一曲大家熟悉的春江花月夜,優美的曲調中融入了她此時的無限感情,蔣必信等讚歎,央求她再彈一曲,接下來的一段曲調清幽,高曠中含著綿綿意緒,解釋了一切惆恨,讓人感受到和融的暖意。小合默默地注視著自己的戀人,孟燕婷笑著讚許。白鶴影笑著說:“這是我這兩天瞎編的,還沒成形,願它象舊年一樣飄逝,我可餓了,要吃了,你們該表演,不要抵賴。”
  
每人先吃了炸雞蛋,各自飲著一瓶啤酒,輪流著喝五糧液,酒下肚,覺得肝腸發熱起來。在小合等摧促下,蔣必信唱了首粵語歌曲,唱得有相當水準,不喜歡流行歌的小合也覺得動聽。小合稱讚,又說:“廣東話跟日語一樣,說起來難聽,唱起來好聽。”孟燕婷笑道:“我沒有才女的任何天分,我誦讀一段別人的話算了。”她的英語頗為標準、流利,模仿外國人真有八九分相似,讀的是簡愛的愛情和獨立宣言,大家都笑起來。小合嚼了一隻雞翅膀,說:“我每天都為你們講那麽多,今天又為你們做了年夜飯,是不是免了?”孟燕婷笑道:“不行,你已經做了飯就更要讓大家吃得開心,對你又不是難事情。”小合笑道:“我是個五音不全的公鴨嗓,既不能唱歌又幹不了主持,誦讀一首情詩未免酸腐,我給你們講一件往事。這是小時候遇到的事情,往事回憶起來總是悲喜交集,這件事的結果卻是喜劇性的。”眾人慢慢喝酒,聽他說。
  
“我小時候跟著父親住在一所寺廟改成的偏僻小學裏,母親在別一所學校,相距十裏。那年寒假,我跟父親到母親所在的學校去過年。那所學校也是舊寺廟,沒有了和尚,但更雄偉。偏殿是教室、大雄寶殿自然是禮堂,看起來奇形怪狀。雕梁畫棟間有許多燕子的巢穴,黃昏時能看見蝙蝠亂飛。學校正門前的石獅石麒麟頭在文革初已經打掉了,場邊是一排楊柳,周圍有好幾座大墳,其中一座是廟子第一任主持的,土葬的和尚在南方偏遠山區是相當普遍的,但願他的靈魂寧靜。那年過年,所有的教師都回當地的家了,學校隻剩我們一家外地人。一到晚上,把學校四門都關了,十分清靜神秘讓人喜悅。那年頭,幾乎家家農民都餓飯,甚至有餓死的,總讓人心裏不安寧,倒不是怕搶,當時犯罪率低得驚人。很少有人偷盜、搶劫,不要說殺人,這在今天是不可想象的。幾乎每年都有人向我家借錢借米,我父母也知道,借出去是還不回來了,但還是借,有個老頭幾乎年年三十晚上都抱來一捆菠菜跑到我家來吃年夜飯,他老伴肚子上長了個很大的瘤子,沒有錢治,臨死那幾個月駐著杖到我家吃了一個星期,照許多小孩看來,我家有米飯,豬油不斷,天天象過年了。我當時心裏悲哀同情,希望她多吃些,這種情感今天我湮滅得差不多了,今天,我可以給她錢,物,但看著她,我吃不了飯,不可能跟她同吃一頓飯。我說的那年,年成稍好一點,幾乎每戶人家都有一碗回鍋肉,一碗豆腐,還能稱上半斤紅糖。我家的年夜飯更是有蒸肉、雞、肉元子、涼拌的豬肝、肚、耳朵等。宰雞的時候我有些難受,畢竟是自己親眼看著孵出來的,但我照樣大吃雞肉。至到今天,我不願宰雞,但我照樣大吃雞肉,就這麽虛偽。而當時,我總以為家禽要給人吃的,又反對和尚們的權威迷信,所以沒有今天這麽矛盾。當時宰掉那隻雞我雖難受,但我還是吃了它的頭尾,產生了一種感覺,它的精靈附在我身上了。晚餐最美中不足的是沒有水果,隻好吃白蘿卜,當地胡蘿卜隻有食指粗,一股蒿枝味,又貴又少。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