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合(206)
(2007-03-31 16:3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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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合的家信總是很厚,母親總是連許多瑣事都要問。弟弟、妹妹也總要附上幾句趣話讓他開心。小弟弟囑托他有錢時買一套古龍小說寄回來。小合對他們一一作了答複,字跡十分草率,正是他一慣的作派。母親對於要他好好讀書留洋成博士的願望破滅也並不生氣,她相信他的判斷,隻希望他愉快,他寫的幾首小詩讓母親自豪,以為這是價值的體現,她以為兒子是高尚快樂的人。小合覺得最對不起的就是母親。但小合對自己的戀愛守口如瓶,他不想撒謊,母親絕不會讚同他的這種行為。他知道,如果他是女的,母親的反應一定比白鶴影的父母、祖母更激烈。正因為此,小合對她的父母、祖母都同情理解。對於弟弟妹妹,小合寫了些鼓勵的話,一些趣事,但不想讓自己的價值觀影響他們,隻講些必不可少的生存技能。
把信發了,小合到醫務室打針換藥,換藥的護士居然客氣而耐心。自從自己穿著、態度改變之後,似乎諸事都順利多了。護士問他傷口是怎麽回事,小合回答說被銅炮槍打的,但把地點移到了雲南。“那裏是少數民族地區,家家開山有炸藥,幾乎人人都有火藥槍、獵槍,人人爭勇好鬥。”護士十分驚訝望望他,看不出這麽稚氣的毛孩子會撒謊。
天晴,小合在校園內走來走去,在教師一村一條長椅上半閉著眼睛,進入了一種既無理想,也沒有欲望,既不高興,也沒有苦惱,既無憂慮,也沒有喜悅,既不想讀書,又不想陶醉,既不想行動,也不想睡覺的狀況,這或許是和尚們追求的狀況,腦波最為理想。現實的一切沒有失真,但他不為所動,比起在戀人懷裏更毫不在乎,毫無牽掛。直到晚上必須離開,他才慢慢離開了這種狀態。離開的過程十分痛苦,對這種狀態的迷戀痛苦地糾緾了他幾天,直到他進入另一種活潑快樂的狀態。他對那種狀態十分奇怪,是一種啟示嗎?但任何一個活人不可能總有這種狀態,任何抵禦外界驚擾的努力都會破壞這種狀態,何況還有許多美好的狀態,有許多絕不能舍棄的情感。他決不能對不起自己的戀人。當他半低著頭步履緩緩低垂眼簾毫無表情在校園內轉圈時,被熟人們當做失戀。當他麵帶笑容神氣活現時,有被認為是走火入魔瘋子的危險。
這個假期,麵臨畢業的人們遠遠沒有以往那麽平靜。假期裏的挫折沮喪狂喜欣歡都被帶到新學期來。但人們也就漸漸安心認命了。第一次用人單位和畢業生雙向選擇,就象五四時期的婚姻自由戀愛自由一樣有意義。學生開始掌握自己的命運。曆史係學生發現自己象落伍的老派女人一樣絲毫不招人喜歡,但隻要願意曲尊低就,好歹也能嫁出去,中學裏有得是空位。大約三分之一的人選擇上研究生,把命運往後推三年。
不走運的學生也要和命運抗爭,各係的學生約有一百八十餘名集體簽了合同,到同特區相距一道鐵絲網的縣城當中學教師,填補跑出去做生意的教師空缺,月薪三百,不及當地學生的零花錢,那裏的學生崇拜港台明星和老板,別的一概不認,不把教師當回事情,這對教師或許是好事情,幹好幹壞沒人問,人人都打算幹一年站穩腳跟幹別的。完全沒有為工作努力的似乎隻有小合一人,錯過了幾處機會,小合並不可惜,他認為自己過了個最好的假期。兩人都決定回去,滇南、滇西的思茅、中甸、麗江、怒江等都可以考慮,都是風光獨特,人情樸質、空氣清新、水源甘甜沒有受過汙染的幹淨之地,詩人、夢想家、古典情侶在此就如在天堂裏。白鶴影更樂意選擇怒江。“這裏更為原始空曠,十年都不可能開發,街上少人,去獨龍人的山寨雙手抓住攬繩,走上三天,沒有人煙,無限風光盡占。另外,這裏教師奇缺,從外麵調一個人,連家屬都附帶安排。”小合對她的周密和從容十分佩服。白鶴影笑道:“隻是那邊少數民族姑娘都大方開朗苗條,要當心啊。”小合笑道:“小夥子則是城裏的漂亮、時髦、有錢、又高,你別把我們的盟、誓、情、意給丟了,那我隻能對你道一聲珍重,說一聲沙揚娜拉了。”兩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