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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合(197)

(2007-03-23 11:07:23) 下一個
兩人吃了些水果麵包,走出了這間鬥室。歐海滔回來過一趟,知道他們在這裏,沒有打擾,又出去了。兩人問清機票已經拿到,就放心了。看看天氣已是將近黃昏,兩人對吳小姐打了個招呼,出去走走。
  
夕陽西下,明月已升,在街燈爍亮的城市裏,月光顯得太遙遠而黯淡,隻有白鶴影、小合這樣的閑人才會注意。白鶴影穿著昨日宴會時的嫩綠衣裙,晚風吹拂著發鬃,含情有思的眼神讓小合癡迷。“要是在哪個校園裏,我們對著月過一晚就好了。”白鶴影說。小合笑道:“鬧中也可取靜,你忘了在火車上那幾天?我們到廣場上去,聽說那裏多的是學生,我們可以領略古人說的如燈市,花市諸般情景,可以席地而坐,過上一夜,半夜裏一定很靜。”“好吧,”白鶴影說。“但願不要遇上海灘上那種人,不好玩我們就走。”
  
後學生們集中在廣場,類似上海的人民廣場和北京的天安門。天氣暖和的傍晚,總有許多人在此遊玩、觀景、做操、約會。更有許多未找 到工作的後學生在此露營。這麽多天涯淪落人,本來就是一種安慰。
  
天已黑,朗月疏星華燈底,人群熙攘,正合於觀察、鬧中取靜。
  
人們有的抽煙,有的談笑,有的打牌,有的伴著吉它唱流行歌曲。一個唱美聲的引來若幹圍觀的人。他唱得有相當水準,找不到工作,在此唱歌解悶。也有人在朗誦著自己或別人的詩作,也有人聽。“我的青春,蹉跎於祈禱、等待和徒勞的專營,啊,你的紅顏在紅塵中枯萎……”小合低聲說:“在此朗誦詩,要有戲劇效果,最好滑稽開場,表情要有某種調侃,再轉為某種程度的憤世嫉俗,最後你的憂傷自然流露,觀眾就被抓住了。一味自作多情是演說的大忌。”白鶴影也低聲笑道:“你要不要試一試,搏個喝采?”小合笑道:“我現在心情很好,很安靜,隻想玩耍,休息,你瞧,你多麽漂亮,讓我也得意光輝。”白鶴影笑道:“看來我讓你黯淡的時候多,你不是說從後麵看我就不象女人了嗎?跟孟燕婷、蘇韻文、田咪等一比,我就太不顯眼太不光輝了。沒認識你之前,我從不在乎相貌,被你的花言巧語,如今不能不在乎了。”小合笑道:“當初你穿得象小子嗬!文革時期街頭,誰能分清男女?至於顯眼,就象夜光之珠,就象天上月,小範圍亮不及街燈,但那種深幽清輝,街燈無法比。一到自然荒野處,月光之美,之博大,街燈更渺小無比。”
  
女孩們相對文靜,大多數默默坐著,許多人麵帶愁苦,藏不住憂傷,眼淚幾乎要盈眶而出,她們大都瘦弱、相貌平平,衣服半舊,還戴著眼鏡,難以引起異性的注意。漂亮些的女孩早已幹上了秘書、公關,或是去了歌舞廳、酒吧間裏。
  
兩人轉了一陣,找個角落用一份晚報墊了坐下來,才注意在不遠處,混合著自卑、憂傷、一個男子低著頭,擺著棋局,喝著啤酒,沉默不語。他曾是某高校的象棋冠軍,在此每天擺個局,或是與人賭棋,讓一子或一先,一盤一塊錢,一天也能贏十來塊錢。
  
“此類生活對於一個男子或許有某種刺激,但對於一個女子,太苦了。”小合低聲說。“未來看時,總覺得這類人滑稽不可理喻,活該。看了之後,覺得同情。聽著這些歌,看著這些活生生的臉,讓人想到二、三十年代的上海的老電影,也就是我祖母如癡如醉的年代。”白鶴影說。小合笑道:“當時有錢的少女、少婦、少爺、先生的確能在器物包飾起來的豐裕生活中體驗到夢幻中的美感。但還有水深火熱中的工人階級的上海,看看張樂平漫畫中罪惡叢生、惡人逍遙快活無數流浪兒餓死街頭的上海。上海也是無所適從文人們的上海。反傳統之後浮雲柳絮無根蒂的飄渺虛無,自虐自鞭的痛楚快感之後對改造現實的無力絕望感。當時是行動者的時代,社會是如此黑暗不公,危機四伏,足以把大多數人的激情導向政治方麵,足以讓人產生一種求道者徇道者的崇高悲壯感,一切卑瑣的陰謀詭計在這些行動者當中都可以拿小節或必要性來辯解。為了生存而掙紮也有某種英雄的果敢。古代,每個王朝初期也有這種舍棄一切的氣慨。今天,並不是人們墮落了,如果有重大事件,同樣的激情也會迸發出來,今天也是行動者的時代,小蔣說得好,商人們的時代,但在這種活動中我隻看到自私,誇耀,沒有那種英雄感。商人大如洛克菲勒,也並非理想典範。你我好好生活,在文化領域發完感慨,寫出些真正的好東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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