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合(165)

當時文學青年尚未老，文學熱還在燃燒著讓自身毀滅的火堆，火花四濺，滿地星。幾乎所有的中學校園都有詩社、文學社，一如當今歌迷會，球迷會，老人也追星。許多人在談論文學，把它當成高雅的東西。據說科技大學少年班有人看了小說就放棄了科學事業，要做文人。重點中學當然是理科第一，文學熱從來都是在普通中學裏。當時中學流行請課外輔導員的風氣，華夏的數、理、化高才生都被請去為奧賽出力，計算機係、外語係高才生、留學生也很熱門。一名得過幾次詩歌大賽獎筆名冷竹煙的女詩人也被邀請到附中教學生寫朦朧詩句。北京路上距白鶴影家不遠，一所默默無聞的中學好幾個教師都是華夏畢業，校長目前在華夏進修數學拿研究生文憑，她也希望擴大學校影響，跟華夏也搞好關係，發出派輔導員的邀請，他們的學生雖然數理化普遍差勁，高考吃力，但喜歡烹調縫紉栽花剪草唱歌寫詩，能不能派人教他們裝裝電視、收音機，打打籃球，講講故事寫寫詩，形式不限，隻要學生高興就行，華夏當然不反對，這是鞏固自己的地位，宣傳自己的機會。許多學生願意去，一個學期得四個學分，可以跟小弟小妹們開開心，按實習待遇，還有車費和夥食補貼。團委委員、學生會副主席林風把宿舍的室友小合推薦出去。“美國讀者文摘上好幾篇文字，一個好教師能影響、改變學生的一生，希特勒最佩服中學他的曆史教師，我希望你能去，你去一定能對學生有幫助和啟迪，以你的脾氣，一定樂意以這種方式幫助人。”林風十分認真，小合答應。 　　 校團委招集這近百名學生簡單開會，黨委年輕的女副書記還講了話。她是全國重點大學最年輕的校級領導，年輕有為。她說話比一般同級行政官員高明。最後，曆史係輔導員團委副書記梅老師告誡眾人。“諸位都是我們學校的精英了，你們的活動不是個人行為，而是關係著學校的榮譽，這一點大家十分清楚，我也不多說。我毫不懷疑大家的才幹，隻提醒大家注意，服裝要盡可能整齊，發型不要太過隨意，最好不要　在中學生麵前抽煙，中學生對大家都有某種崇敬、好奇的心理，甚至仰慕之情，一定要注意不要跟中學生戀愛，產生感情糾葛，以往實習有過這種事情，挺讓人苦惱麻煩的。”下麵許多人笑了。梅老師相貌英俊，待人親切，心想活躍，把團委和班級都搞得很活潑，但上麵以為他太縱慣了學生，思想也太出格。“這好象都是對男生，對女生們似乎都沒什麽要求。”有人說。“對所有人。”阿梅一笑，望望大家。“女大學生同男中學生戀愛可能性不大，但不能因此放鬆警惕，注意中學生的小男孩心理，另外，如果當著中學生，不要跟你們的男女朋友過分親熱。”大家又都一笑。 　　 小合在校園裏漫步，思索了一陣，決定還是先在教室裏搞幾個文學類的講座看看情況再說。哪些是學生感興趣的內容呢？現在的學生在想些什麽？此時，他全身心準備這次任務了。去燕都中學的有政教係的女孩張小佳，生物係的男生舒望冰，物理係的成文星，體育係的籃球後衛郝健強，外語係的黃彥華，都是男生，連上小合，共六個人。唯一的女孩張小佳因是係學習部長，做了組長，她身高一米五四左右，另四個男生從一米六十到一米七十不等，隻有郝健強一米八五，看上去真有點鶴立雞群。幾個人互相作了介紹，一同去報道。張小佳很健談，很快笑聲不絕。 　　 北燕中學十分重視此次活動，校長接見了他們，還給了張小佳一把辦公室鑰匙，他們可以在裏麵看電視，喝開水，又在教學樓給了他們一間休息室，更加方便了。幾個人報了自己的課題。“文學藝術欣賞”“社會科學與人文精神”“日常英語”“物理應用技術”“動植物觀測基本技巧”“籃球基本技戰術”等。幾個人的活動都安排在禮拜五下午第三節課到課外活動的一個半小時。 　　 諾大的教室坐了五六十人，小合一上講台，不少人偷偷笑了。但氣氛仍然有些拘謹。此時的小合，盡管仍然十分稚氣，看去年齡跟高一、二差不多，但比起剛到大學時大不一樣了，態度從容目光溫和無所畏，穿著綠藍相間的T恤，一條薄薄的西褲，紮著寬寬的皮帶，頭發梳得十分柔順，他放下書包，開始麵對學生。“看到下麵如花的臉蛋，星光般照射的眼，好奇而天真的神態，隱含著活力和雄辯的嘴唇，我就知道我們能交流愉快，我們是同輩人，當你們呱呱墜地時，我心理上也還沒斷奶。”他開始從康德的幾個二律背反講到悲劇性的原子彈，從文學藝術講到人的審美渴求和宗教情感，講到文藝對人性的提升關懷，他認為文學並非使人分裂病態，而是讓人機智高尚勇敢，他背了若幹詩、美文、警句、格言，還加了些軼事趣談，學生的情與智和諧了，氣氛自由活潑跌蕩，潮頭疊現。他知道這節課成功了，看看表，還差五分鍾下課，他就打住了，“有什麽問題請發問，沒有就休息了。” 　　 “怎麽樣？”大家下來互相交換意見，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大家就在學校食堂吃了一餐，價格比外麵便宜。大家邊吃邊談。幾名男生都不大講話，隻有小合和張小佳熱烈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