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娃的水忽然又髒又臭,死了大批美麗的魚,白白的肚皮布著斑點,腮發暗,眼睛混濁,青蛙也已絕種,蛇,裏麵從未有過。有了二十來層的高樓,那些荷花池那些假山亭閣被盆景般壓縮,房屋成了火柴積木,螞蟻般的人流湧動著。濃蔭深處,草叢,石縫還有億萬勤勤懇懇花花綠綠的昆蟲,歌聲回蕩著,幽靈徘徊著,有人看見幽靈徘徊著。 四百元征集治理方案的賞格已出。“四百元嗬!”小齊感慨。“四百元夠做什麽?”憶隨搖著紙扇,喝著荼。“可以讓一個貧困學生生活兩年,可以給找出拯救美娃的專家發獎金了。”小合說。為節約,他盡量少喝啤酒,多飲茶,荼能把淨化的蘇州河水的漂白粉味殺殺。憶隨大笑。“風物長宜放眼量,這是蘇州河水滲透,絕非美娃末日,隻要上麵給政策,本市將大發展,蘇州河將清且漣,一如倫敦泰晤士河,這不需什麽天才就能看出,不要傷感失落。”“即便如此,廢氣,噪音,汙染,凶殺又如何?即便發達如美國,此類問題比何處都多。”小齊說。“我們是社會主義,有好政策嘛。”憶隨笑望著小合。“如果中國不管製槍枝,凶殺比美國多得多,可見政策的優越了。傳統生活,汙染也多,新西蘭牛羊放屁也收稅,汙染大了。科技發展能解決這類問題,市場化,高科技,就是對落伍者的掠奪,弱肉強食,變得更曖昧了,發達國家企業中的下級,在上級麵前就象奴隸,這一切都製度化了,做起來很自然大方得體,一點沒有什麽羞恥,是很正常的,關鍵是要製度化。笨人生來爬不上去,隻能自己倒黴,再說,剛才是為美娃被玷汙而懸賞的四百元歎息,並非為全世界要滅絕的動物,森林,窮人而難過,如今保護物種,就象殺了人家的男人,把人家的女人當成了玩物似的。我們都是窮人,絕不要自吊自憐。”小齊一時無語。此話是對小合說的,他不大想接,隨便說了幾句。“憶隨在陳述事實,但也作了價值判斷了。調侃中我們已經看到了憶隨的善良幽默。他先富起來了,他是個天才。他把自己歸於向上爬一類,是在解剖自己。愛因斯坦說,兩維世界的爬蟲不知道自己的處境,憶隨知道。有了他這類新一代的人,未來是美好的。” “美娃臭了,華夏那幫狗頭沒什麽好得意了。”同濟的一個學生高興地說。“號稱花園學校,比起北京、武漢、廈門,差得遠了,現在臭了。”“那兒的姑娘是真的漂亮。”同伴提醒。“可是漂亮的狗頭們得不到,被老板、衙內、導演、留學生拿去了,狗頭們隻能咽口水。”這位學生不減高興。 小合連續看了幾本海爾達爾的探索旅行記,對作者的膽識十分佩服,但對冷冰的客觀描述不喜,他高興的是腦子裏出現了許多壯觀的洪荒奇景,化為悲涼的神秘,他寫下好些詞句。此時,他特別地感到戀人象女神般的光輝,給他以安慰。花木繁茂的校園,高個男子們瘦削突兀象竹竿,美麗的姑娘象花朵病而發蔫,人們在校園內讀書、鍛煉、唱歌、吃喝、排泄、戀愛,變成合格的人才。許多人不喜歡讀書,考試作弊,許多人厭惡體育,連體育考試也作弊。不少人看去營養不良,實際是缺乏鍛煉,缺乏活力。不過說營養不良也有道理,發達國家缺乏鍛煉者都是大臉盤粗腰杆肥屁股大肚皮。 學生體質堪憂,學校費盡心機,大一、大二的學生必須每周至少二個早晨跑出學校正門,從側門跑進來,幾名體育教師在側門口等著蓋圖章,蓋滿了期末體育能得三十分,既讓學生鍛煉了身體,又讓體育差的學生有了及格機會,實是一舉兩得。正門到側門,是一條小巷,不足八百米,不管是跑著去,走著去,都可以,許多學生聰明伶俐,騎著自行車到側門外,蓋了圖章又出門,騎車原路返回,還有學生機關算盡,刻了體育教師的私章自己蓋了交差,全部被拿獲,體育通通不及格,算作弊。學校一度還規定大三、四已不修體育的學生也要晨跑,結果大字報鋪天蓋地,漫罵嘲弄抵製抗命,學校隻能把規定作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