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合(135)

這麽多即便是喪失了內涵的塑像，由於時間，變成了珍貴的藝術品，其價值遠勝過今日花大力氣製作的若幹東西。時常翻新重建堆積東西的社會不可能留下藝術和文化遺跡，隻有數不清要推倒重修的房子和數不清的有毒垃圾，恐懼孤獨空虛焦灼在心中揮之不去。 　 　 花非花　霧非霧　夜半來　天明去　來如春夢幾多時　散似秋雲無覓處　悠悠生死別經年　魂魄不曾來入夢　排雲馭氣奔如電　上窮碧落下黃泉　 　　 白居易的這類詩給了小合極大的快樂和夢幻，遠勝過被官方讚頌的新樂府。如今喜歡唐宋詩詞的雖不多，但隻要把詩詞改頭換麵，放入通俗故事和歌曲，人們就會唱，會感動，盡管不知道出處，真是些幸福簡單的人嗬。 　　 白居易墓上，坐著兩名把藝術簡單化為技藝謀生的人。年輕的一個用五個指頭蘸了墨水寫字，草書，幾可以亂名家的真。大家驚歎他的絕技，紛紛出錢讓他寫，兩元一份，落上求寫人的姓，某某先生、小姐收藏的字樣。不多一會，盡賺了八十多元。男生多寫“忍”，女孩有寫“春江花月夜”的，多數寫的是李商隱詩如“春蠶到死絲方盡　蠟炬成灰淚始幹”等，此時大家都心有靈犀一點通了。年老的藝人坐在墓的另一角，用樹枝寫字，冷冷清清的，他大約五六十歲了，人很瘦，小合於心不忍，請他寫了兩張，一張“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詩魂”，一張“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白居易、元縝晚年官高位尊，錢積如山，聲色犬馬，享用不盡，讓所有讀書人豔羨，老年時談佛論道以求慰藉，來如春夢不多時，散似秋雲無覓處，大多數人過得辛苦，並不知失落。 　　 第二天上午，白馬寺，原先的宏寺早已劫毀，後人修的小廟就以仿製的白馬作標誌物，當年萬裏黃沙、烏群蔽天、曠歌飛揚、白馬到駝峰異凸的西域馱回了金甲神人的夢，白馬的魂成為八部天龍，成為西遊故事中白龍的祖宗。楚王劉英信佛，裝神弄鬼，有奪權的圖謀，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死前見到了佛的光芒。昔日王公大臣們禮佛的場景，已經有了鬼影似的美麗，在當時，一定跟當代政客們表演一樣是正常的事情。下午，去北邙山古墓博物館。“可憐年紀輕輕就做了北邙鄉女”。紅樓夢中這句感歎不知牽動了小合多少哀傷和幻想。車到了北邙山，沒有荒草掩映的古塚、殘破的石碑，更沒有夜晚才能有的螢火，哭泣似的風吹蟲鳴。小小的圍牆空地，小小的水泥房展廳，一個地下室的入口通往仿造的墓穴，空曠的腳步，陰暗的燈光，逼人的涼意讓許多女生有些害怕，小合真想在裏麵睡一陣，神交幾個逼真的幻影。 　　 司機提出開汽車送他們到西安，票價優惠，教師堅決不同意，引起大家的不滿。汽車，人人都有座位，行駛在山野荒路，輕輕鬆鬆，又可觀景，而火車不是起點站，連站的地方都難找。但教師的理由很充分：票價貴二百來塊，夠在西安多玩一天，山路十分危險，汽車象那天在嵩山怎麽辦？還有三位女同學暈車，誰忍心讓她們吐上一天？ 　　 洛陽是個大站，估計有很多人下車，大家商量好了，分散往各個車廂，好找座位。可惜大站上車的人更多，一入站台，眾人差不多走散了。女生鄭欣、小熊貓都沒出過遠門，跟著小合，旁邊還有珠妹。根據小合的經驗，前麵的車廂總是比較空的，四人拚命跑，到餐車緊後麵的一節車廂才上去。沒有座位，但超載的不算多，至少可以舒服地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