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臭有毒的秦淮水,往昔冷澀暗綠,積香堆豔,不時倒映著刀光劍影,無數病態的才子,薄命的紅顏是那麽軟弱無力,淡淡的血融入了冷澀晦暗的河水,情感鬱結得盤蒼博鬱。夫子廟前,紅妝俏影,笑語盈盈,有許多仿古的籟新廊房,時新的仿古街上堆滿了仿古的小吃小玩意,人們在左顧右盼,徘徊留影,享受陽光和平,構成一幅新市井。我們時常在湖心船上或是傍晚山間無人小徑輕彈一曲。那次在白鷺洲周圍圍了大群的人,起初當我們是瘋子,後又當成街頭賣藝的,小合也故意略呈武技,令我十分窘迫,小合笑個不止,人們表現出善意,散去時散下了錢二十八元七角六分,小合用它買了一隻板鴨。多虧沒有遇到砸場子鬧事的流氓。 禮拜六,正是來玩人多回去人少時候,我們上了一趟不算太擠的火車,找到了相連的兩個座位,有了一場忘卻一切困頓的小睡。我們互相靠著,閉著眼睛,聽不見一切喧鬧,看不見一切已經厭足的風景。 火車駛入了殘破的老北站,車站殘破得象曆史的遺跡,當時許許多多如今知名不知名的風雲人物從這裏啟程,民主戰士宋教仁在這裏飲彈瀝血,旁邊站著的是民主戰士黃興。多虧了凶手目標專一,黃興逃過此劫。許多煤黑的機車冒著黑煙,喘著粗氣,碾動著鏽跡斑斑的鐵軌,響著鋼鐵的節律,沉重的大鍾敲響了此刻的聲音,把人從回味的困頓轉為感奮的清醒。 我們拉著手,相期相約的柔情蜜意淡去了分離的惆悵依憐,珍重的話語,充滿希望的眼神,對方瘦瘦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人群。甜蜜而困頓,清醒而感奮,小合繼續寫他那咒符一樣的話語,對李商隱、李賀、愛倫坡著迷。一些句子從頭腦中湧出,他不再把它們當成神聖的天啟,而是自己精神的外化和投射。遊玩回來,他覺得自己要寫長詩,理解遠遠不夠,情緒也太不穩定,但可以憑一時的激情,寫出一些精彩可以組裝的好句子,順便為最終長詩作準備。 他前段的努力有了報償,他寄出的二十五首短詩有三首被三家雜誌選中了,得到九元的報酬。比起成千上萬大賺的同學來說,這簡至不入流,對於那些醜陋木訥惶恐菜色神經質的寫詩者來說,這也不過是杯水車薪,不過這幾道詩的確也值這麽多,這隻不過是個開始,比起博爾赫斯當年在街牆、電線杆上貼詩要好得多,如今這種地方是專治梅毒、陽萎、陰冷的廣告。 六 埋頭於故紙堆的人們自能尋得一番寧靜,同喧鬧沒有關係。多數人的健康成問題。小合無動於衷,不問校事,埋頭於自己的肌肉和神經,每月看一兩份雜誌,以保持自己對外麵對社會略有所知,有時也評論幾句。他發現大部分同學相當單純,大部分人自感無力,缺乏成就小事業必不可少的膽量、野心,也沒有足夠的厚顏和卑鄙作潤滑劑。盡管對這一切手段得來的東西羨慕不已,但他們還是保住了最後的尊嚴,守住了陣地。“天上不會掉下餡餅”“沒有免費的午餐”此類話開始流行。“要奮鬥,要創新”“雙贏”“蛋糕做大”“不怕做不到,隻怕想不到”之類也開始深入人心。小合對自己十分滿意,對自己的無動於衷尤為滿意,覺得自己身體健康,精神愉悅,僅有的一點火性都在爭論和評論中燃燒幹淨。他以為自己抓住的是終極,對現象的蛻變反而不敏感並不在意。 據說幹大事最需要的就是野心。在中國,這一點從來不乏驗證,從古代變態的閹人流氓到當今形形色色的騙子。先富起來的人中,官倒貪官都默默無聞。而神寢貌鄙口齒不清的教主們在信徒心中無比神聖。氣功又升溫。意識形態放寬了,貧困無依或是對現實絕望心態失衡沒有思想腦筋簡單的人們本就要人指引。氣功流派五花八門。據說有流派練得人大發癔病,殺人放火無所不為,就因為教主自吹有通天本領又拉攏了媒體,大有一統江湖之勢,許多教授、官員成了信徒。許多知識分子用老派的理論批駁,但他們沒有恩格斯、王充的文筆,顯得軟弱無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