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合(111)

過年的時間越來越近，白鶴影的母親來了。一位體態保持得很好仍然漂亮的中年婦女。“這是我媽。”白鶴影含笑。“這是奶奶對您說過的小合。”“秦阿姨好。”小合麵帶微笑，半低頭，長睫鎖住巨大的眼，顯得天真又恭敬。“我女兒有你費心照顧，我很感激。”她母親語態嚴肅。“媽媽。”白鶴影有些嗔怪。小合半低著眼聽她說。“不過，做母親的總是放心不下，哪怕自己的孩子已經老了。我畢竟隻有這麽個女兒。再說，現在也不是完全交給你的時候。” 這話讓白鶴影笑了。“謝謝阿姨。”小合也笑了。默默地給白鶴影按摩了一陣。午餐時間到了。病房裏飯難吃，小合通常買一些她愛吃的水果、麵包之類，此時，秦阿姨帶小合出去吃。望著這位年輕漂亮穿著絲棉大衣披著絲巾的婦女，小合想起自己十分簡樸，過分操勞而滿臉皺紋的母親來，不免感慨。 “聽鶴影的奶奶說，你是個好人，我完全相信。”秦阿姨望著盡量斯文細嚼著炸排骨的小合。“但你們還是小。你們的戀愛也太突然太早。白鶴影這孩子太倔強，從高中起就不大快樂，不大說話也不大聽話了。我為你們擔心。”小合笑道：“憂傷者對世事看得很輕，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美。您看她現在快樂嗎？音樂、藝術有天分的人通常智慧成熟比別人早，性格、情感方麵也有類似的情況。有成熟早的、成熟晚的。戀愛是人人都會，最簡單的，但心靈美好的人總是更高貴。至於說突然，我們相識幾個月了。阿鵬、金花是一見鍾情。我們直接感受到了對方的心靈，幾月來，感情越來越共鳴。您說她不大聽話了，但我知道她十分尊敬您和她父親，這方麵她稟承了您的優秀品質。您就十分尊敬鶴影的祖母。” 秦阿姨忍不住笑了。“老奶奶說你特別能說。我女兒也是這樣說。長篇大論就象背書作報告。你不用講很多來哄我。我不反對你們戀愛，但隻有一點，別作出越軌的事來。”小合連忙答應。“鶴影這孩子生下來不足月，體質單薄。當時我太忙於自己的事，為舞蹈差不多瘋了，從小又讓她一個人在家裏自己翻書。”小合恭恭敬敬地聽，心中無限愛憐。“女孩子十八九二十來歲情感最豐富最單純，我明白她現在的感受，我認得她爸爸時，還不到這個年齡。青春是人最寶貴的東西，這句話雖老，卻是千真萬確。你們要好好珍惜自己的年華。”“我明白，我會一輩子珍惜自己的感情。”小合十分嚴肅。秦阿姨在附近打折的旅店裏開了兩間房間，讓小合住在她旁邊，免受每日擠公車之苦，也可加深對小合的了解。兩人輪流陪著白鶴影。有時也陪她出來走走，讓她戴著口罩，以免感染別人。小合帶了一本英文詩，一本莊子，不時翻閱。陶醉於病房的氣氛裏，感受著戀人的喜怒哀樂，鍛煉著自己的情感和忍耐力。 那個寒假，快樂單純十分徹底，小合寫不出什麽東西。但覺得自己的心更成熟而明澈。小合陪秦阿姨去老祖母的醫院，還去了好幾趟商店。她的大度美麗風華寬和讓小合佩服、倍感親切。每次上下車，提東西尋路，小合都顯機敏熱情。他說話雖不再大套鋪陳，但也恰到好處，流露著真實的感情，讓未來的嶽母很滿意。轉眼大年三十，當時人們還沒有學外國人，過年都呆在家裏，所有的飯店、旅店差不多都關門。幸好學校招待所還開，食堂也沒有關閉，今年生意還挺好。當時人普遍窮，沒有旅遊過年的風氣，大年期間正好出門趕路，不擠。秦阿姨買了初三的硬臥車票，返回去了。給小合買了一套厚運動衣褲，一雙運動鞋。給女兒四百元錢，讓小合拿著。“隻要好好上進，以後錢一定是不愁的。”小合戀戀不舍地送她走了，若有所思。白鶴影笑道：“你愛上我母親了？”小合笑道：“的確有同性交往沒有的愉快親切，不知算不算東方式的戀母情結？” 天氣漸漸暖和。出去的時候漸漸多了。早春的下午，兩人緩步於空蕩蕩的校園，在草坪上休憩。枯枝早搖落，柳樹上有了米粒大的嫩葉，枯草已成為護花的泥，地上綻出一片新綠。兩人默默地親吻了一陣。小合靠著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半睡半醒變成了夢境的真切。小合半閉著眼，低垂著眼簾，感受著溫和的日光，聽著青草成長聲，感受著她的喜悅。任由她攬在懷裏，手指在他臉上輕輕撫娑。四周有淡淡的草香味，她的微笑那麽安詳出神，那麽輕柔甜蜜，小合幸福得象小孩真想哭泣。兩人目光相對，內心象日光一樣溫暖，象青草一樣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