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認識的時候,她剛剛結束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愛的時候忘記了世界,分的時候傷筋動骨。那個時候,她覺得自己大概再也沒有愛的能力。
她對他說,要忘記一個人,簡直比登天還難。
她說這話的時候,他正在幫她削一隻菠蘿。他仔細地削著,那麽頑劣的一個東西,在他的手裏慢悠悠地變成了一個順從的黃果,然後,一片片浸到鹽水裏,最後,成了她嘴裏一片片的甜。有時候,貪嘴吃多了,還有一些麻木的澀。
她其實並不怎麽喜歡吃菠蘿,南國的女孩,喜歡幾千年前把貴妃想煞的荔枝,喜歡看著俏皮的紅裏麵晶瑩剔透的果,吃在嘴裏的那種甜蜜簡直就是愛情的味道。
可是,他從來都不給她買荔枝。說荔枝的諧音不好,好像是在離別。有時候,她覺得他好悶的,西裝筆挺,眉眼無邪,和她心中的所愛不相像,她心裏所愛的男人應該是狂野不羈的,像一匹在原野上馳騁的馬,她永遠跟不上他飛奔的腳步,就象她的EX。
他從來不會抱怨,每當她心情不好的時候,他總是隨叫隨到,脾氣很好地聽她沒完沒了地埋怨。聽的時候,他一般都是在仔細地削著一隻菠蘿。她覺得他好像是愛她的,又好像不是,說不出來的感覺,他從來都不會多說。
後來,公司有外派的機會,她第一個報了名,事情很順利,她走的那天他去送她,還是那樣沉默,不多說一句。她說,怎麽,舍不得我?
他笑笑說,在外麵一切都要當心,照顧好自己。
她點點頭,飛機帶她遠離了這個有太多回憶的城市。
來到A城,她很寂寞。周末的時候經常一個人出去亂轉,逛最漂亮的步行街,泡最酷的吧,後來,認識了一個不羈的男人。
這個男人有著和她的EX相同的氣息,野馬一樣激烈狂野。她似乎找回來了愛情的感覺。她原來以為忘記那個男人難於登天,現在看來,時間可以令一切釋然。
有一次她生日,這個男人問她想要什麽禮物,她說想吃菠蘿,他給了她一百塊錢,說,寶貝,自己去買,放在冰箱裏,想吃的時候隨時可以拿到。
她有點任性地說,你幫我買,幫我削吧,我想吃你削的。
他說,街上有賣現成的,幹嗎自己削?多麻煩!
她突然間心裏覺得酸酸的。
她想起了他,那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在那麽多個日日夜夜裏,聽她絮絮叨叨,為她削那些難以對付的菠蘿。其實,大街上有好多的小攤兒賣那種已經削好的浸好的一塊塊地插在木棍上麵的菠蘿。
那天晚上,她忍不住給他打了電話,問他還好嗎?
他說,很好,你呢?
她說,我也很好,隻是一直沒有人給我削菠蘿。
他沉默了好久,說,如果在那裏不快樂,你就回來吧。
那晚,她一夜無眠。第二天,她不辭而別,回到了她和他的城市。
後來,他們結婚了,生活平淡而幸福,他曾經問過她選擇他的理由,她從來都不回答。他哪裏知道,她愛他,覺得他是一生最可依靠的人,隻是因為他會不厭其煩地、仔仔細細地為她去削一隻菠蘿。
愛情是不是也是一樣,若是有那麽一個人,在那裏仔仔細細地、一點一點地去培養、修複,是不是一件好幸福的事情?
有時候,愛情就如削個菠蘿一樣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