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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合(89)

(2006-12-10 16:17:38) 下一個
 
白鶴影笑道:“怪冷的,我們到我家吃飯去。”兩人上了廁所,走出了公園,頂著北風,默默走了一陣,小合處在一種昏頭昏腦的興奮。白鶴影用肘碰了碰他。“什麽?”小合望著她被風吹得有些發紅的鼻尖。她的鼻子小巧,跟小合母親有些相似。白鶴影望著他。“我祖母有些厲害,為了我,你能不能受點委曲?”“隻要她能最終讓我叫她祖母,應該沒問題。她是個什麽樣的人?如何對付?”“一個嚴厲的人,但很懂道理,絕不虛偽,你隻要大膽,含蓄、自然。”
  
她的家在北京西路最東段一條小弄裏。大街的北麵人行道,一排房屋忽然大裂開,裏麵是個菜市場,市場往北經過一個公廁,往東拐,不久就到了。裏麵並不是一條完整的小巷,一塊不規則的場子,參差著幾幢舊房,場子又輻射出幾條小巷。一幢灰色的三層水泥房孤立在場子的東角,與別的房不搭界。“這就是我家了。”白鶴影說。房門是鐵的,窗上也有鐵網。“這可真是個難以攻破的堡壘。”小合笑道。白鶴影瞪了他一眼,按了按門鈴,取出鑰匙,把門打開,示意小合跟著她過進去。
  
一位看去六七十歲的老太太戴著老花眼鏡看著報。“奶奶。”白鶴影用普通話打了招呼。老太太報紙滑到膝,警惕的目光落在小合身上。“這是我的同鄉、朋友,華夏的商離合。”白鶴影笑著站在祖母身旁。“奶奶好。”小合低頭打了招呼。“坐吧。”老太太目光掃描了一遍小合,普通話還很流利。“這麽大雨也要出去,沒凍壞吧?”她繼續望著小合。“你們是約好的吧?”“是的,奶奶。”小合心中有些底了。裝出一副坦誠天真的樣子來。“白鶴影要買幾本書,我也喜歡書,我們逛了好些書店。雨太大了,我們到黃浦公園躲了躲。”“看你的樣子,不過十六七歲,象個中學生,正常的交往是可以的,要戀愛就太早了。我很看不慣現在許多小孩那種肉麻膩味的樣子。現在不講男女授受不親了,但起碼的尊嚴道德還是要講的。”老太太仍然十分警惕。“奶奶說得是。”小合進入臨戰的興奮狀態。“傳統文化中有很多值得繼承的東西。讓人不要成為小人,迂闊之人,壞人,瘋人。要有教養、情操、文化品味、道德感、責任心。隻可惜有一點我怎麽也學不了。很多古人年紀輕輕就擔起了家庭甚至國家的責任。”
  
老太太對他的大膽伶俐有了興趣,目光有些柔和,聽到最後一句,笑容忽然僵硬了。“你這是什麽意思?”“現代人發育要早得多,讀的書比古人更多,但多半是謀生的技術知識,往往把最本質的東西給遺失了,所以青年人總顯得不成熟稚氣。心理和生理大斷裂。他們的父母祖父母有的一味溺愛放縱,有的把他們當做小小孩嚴加管束防範,造成了目前的怪現狀。而古代教育經史子集都有鑄人靈魂的好文章。是用才智生命寫成的。古人年輕有為的不少,象甘羅十二為上卿,夏完淳十六歲就告別了生死相依的愛人,慷慨就義,李清照十八歲才思敏捷,博聞強記,遠遠超過她的丈夫趙明誠,還有列女傳上許多列女-”
  
“好了!好了!”盡管小合說得慷慨流利,還是被老太太打斷了。“你說的現代小孩是指你自己還是你自以為能代表現代人?你祖父母對你是溺愛、壓製還是因材施教?”
  
“我說的現代人當然是普遍意義上說的。我不敢狂妄說我能代表這一類人,就象有些狂妄的家夥總說代表人民。我誰也代表不了,因為眾人昭昭,我獨昏昏。我母親是教師,父親也曾是教師,也算是小範圍遷徙支邊的。在山村裏一幹二十多年,他們按自己的理想教育學生,從自己的小孩做起。我希望沒有辜負他們的教誨。”小合低下頭。
  
“你父親曾經是教師?”
  
“他去世幾年了。上課上到最後辰光。我母親一直帶著我們幾個。”小合眼有些潮紅,搏得了老太太的同情。



“你父母都是好人,你就不要辜負他們的希望。好好讀書,別把精力浪費在別的事情上。你大一吧?”

“大三了。”

“哦,你成績好嗎?”

“還可以。”

“拿過獎學金嗎?”

“拿過國文的單項獎,獎金不多,隻有三十元。別的不敢說,國文我還有些心得。”
  
“你對我家印象如何?”老太太又恢複了嚴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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