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吃點什麽?”小合問。白鶴影搖了搖頭。“別把錢用盡了不好。我奶奶做好了晚飯等著我,我不去不行。”“哦,”小合點點頭,克製著失望。“那我們什麽時候再見呢?下周六下午我去你們學校好不好?”“當然好。”白鶴影笑望著他。“隻是校園挺小,又在修房子,近來女舍又查得緊,人又多,不好玩。不如下禮拜天早晨九點半在南京西路到東路口百貨商店天橋見,逛逛書店如何?”她的微笑和眼神讓小合得到了安撫。兩人沒再說什麽。並肩走到公車站牌下,白鶴影把剩下的水果,幾乎未動過的瓜子留給了小合,一笑,上車走了。那幾個蘋果加上幾個鍋貼成了小合的晚餐。起初他還能保持冷靜,在校園內漫步一陣,到後來,興奮感越來越強烈,看不進書,開始鍛煉,渾身是力,身體疲憊了,神經仍然興奮。他深呼吸,練瑜珈術,強製著入睡。但三、四個小時醒來,再也無法睡著。他隻能動腦子,戰勝這種情緒,但他覺得女孩是無價之寶,自己的感情無可厚非,不願作分析,衝到嘴邊的都是大套大套的情話情詩,言情的演說辭。興奮持續了三天,開始惘然若失,看不進別的書,隻能讀武俠小說。 當時武俠小說盛行,一位頗為精明的武俠迷購置了數百套武俠小說出租給別人,每天收取兩毛一本的租金。“一冊在手,縱使孤獨,但不寂寞。”很好的廣告詞。星期六下午,該幹的活小合差不多都已完成。一時找不到古龍的新書,小合租了一套司馬紫煙的係列。劍花煙雨江南,望斷雲山多少路,身無彩鳳雙飛冀等。那種比古龍更細柔的筆調和對女性的珍重感動了小合。半夜裏,下起了雨,冷雨敲窗,綿綿不絕,北風勁吹,陣陣寒意襲人。以往那種悲秋的愁緒此時變成了若有若無的情韻。小合想起那些不愛任何人的古代聖賢、隱士,硩人,他們有著多麽艱難的幸運。他們的幸福此時不讓小合羨慕了。 天亮了,雨仍然不停,小合往茄克裏套了一件薄毛衣,牛仔褲裏塞了一條春秋褲。他吃了兩隻饅頭,一碗粥,三分錢的鹹菜,滿足了。為怕遲到,他八點半鍾就出發了。星期天,大部分人不上班,也少有人冒雨出來玩,路上出奇的順利。不到九點,車已過了靜安寺,在南京西路上跑了幾站。小合提前兩站下來,打著傘過去。行人不算太多,雨嗒嗒的打著梧桐葉,葉子已經枯黃開始隕落,畢竟是深秋了。街道兩旁的鐵柵欄護衛著一塊塊的草坪,一棟棟別墅似的小洋房窗戶拉得很緊。小合準點到了天橋上,不見白鶴影。他站在橋上等。細雨如絲,朦朦朧朧的,行人的傘就象一朵朵蒲公英,淡紅的、乳白的、米黃的、淺藍的汽車連同高大灰暗的百貨商店都仿佛電影中的畫麵,閉眼就可抹去。過往進出的人們,各有各的悲喜,絕不會停下來想更多的問題,小合此時望著他們,也決不想什麽問題。一場雨,讓這個城市有了些寂寞清靜。 小合等了一刻鍾,穿著紅色水鞋的白鶴影到了。小小的綠傘抬起來,她看去有些臉紅微喘。“對不起,下著雨,我奶奶不讓我出門,我費了些力。”小合笑望著她。“看見你活蹦蹦的,我很高興。從來沒有靜心看過街景。原來大城市也自有情調,與未來主義那種謳歌速度、機械不同。這都是因為你短時間的遲到。”白鶴影含笑望望他,低聲說“謝謝。”兩人互相望了一陣,下來往東邊過去。驟然大起來的雨有時把他們逼到灰蒙蒙高大建築的門簷底。向來見到高樓就壓抑的小合此時感覺此類房屋象巢著鷹、棲著蝙蝠的巴黎聖母院一般神秘。這一切,全得賜於眼前這位少女。這條路禁止騎自行車,大、小汽車碾開整塊的水簾,水花四濺到人行道邊沿,此時,整個城市成了雨的世界,秋的王國。雨小了,但未停,兩人並肩走著,北風勁吹,有讓人親近的寒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