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合(79)

“好了，朋友們，別客氣，請吃水果。”歡若很高興，網兜裏的荔枝、桂圓、香蕉、蘋果等發出香味。“那我們就不客氣了。”小齊說。大家就動起手來。小合為自己剛才的大膽和流暢而高興，這麽漂亮的姑娘魅力是強大的，他沒有想為自己作精神分析，陶醉地撿了粒荔枝，剝了殼，放在嘴裏。當時荔枝差不多和楊貴妃時一樣貴，小合沒吃過兩次，得好好品味。大家都忙於享受水果，隻聽見歡若的說話聲。　　又有人敲門。“誰呀，門沒鎖，請進。”歡若說。一個遲疑的女聲。“請問，商離合在這兒嗎？”大家都朝小合笑笑。小合笑望著他們，示威地點點頭。“他在這兒，快請進來。”歡若笑著打開了門。猶豫了片刻，一名背著書包的女孩走進來。她顯得矮而廋，穿著一般男孩穿的短袖，留著短發，臉被曬得通紅，要不是她的鼻子小巧，眼睛清秀，真象個初一、二的男童。小合站起來，點點頭。“我就是商離合，請坐。”苟知讓出坐位，往裏挪。眾人笑著請她吃水果。她紅著臉坐在小文身邊，眼睛望著水果，又站起來。“我是音樂學院二年級的，我想認識商離合。也許我太唐突了。”她麵頰有些發紅，聲音象彈奏出的音符，普通話並不標準，但很好聽。“的確有些唐突，讓我沒法準備鮮花美酒，好在還能借花獻佛。昨夜我夢見一位喬裝成灰姑娘的仙女來找我，淚滴濕潤了我的眼，讓腮變得冰冷，當我歎息失去星星時，誰知迎來的是日出的光明。”小合為起初的饒舌而興奮，又來了兩句，自己也得意。大家都被逗笑了。那女孩起初也笑，忽然又蹙緊眉，低下頭，又微微抬起，止住淚，見眾人都望著自己，小合溫和微笑，沒有惡意，也笑了，馬上咬緊了嘴，執拗地坐下，一雙眼睛望著小合。小合看出了四分惱怒，六分高興，十分可愛。小合的臉也有些發燒了。說：“我一直看著你，才知道你盯著我。我看你看得出神，把我的手咬了也不覺得疼，難道還是在夢裏？”眾人又笑。姑娘真的惱怒了，望望他的眼神，想了想，忍著沒有走。“我們出去走走好嗎？”小合語氣嚴肅而親切了。姑娘抿了抿頭發，站起來。參宜、憶隨扭扭身體，讓小合過去。“打擾了。”姑娘低聲說。“歡迎下次再來，有小合送，我們就不送了。”憶隨等笑著說。兩人剛出去，歡若、小文先笑起來，小齊伏在桌上，枯枯出聲。憶隨微笑削著蘋果，望著大家。林風嚼著桂圓沉思，參宜的嘴塞滿了香蕉。　　小合跟著姑娘走下樓來。小合來不及換球鞋，拖鞋讓他顯得很懶。姑娘在前麵，穿著一雙沒有跟的白涼鞋，原來她並不算矮，總有1米589到60的樣子。她背著一個破舊的牛仔書包，短發有鬢，實在象個男孩。她慢慢地等小合趕過來。兩人幾乎平行了。小合引她到新修文科大樓的荷池邊。正是下午四點多，隻有兩三個人默默看書，情人們象候鳥，通常要晚上才大規模到這裏來。“請這邊坐。”小合說。兩人在亭子邊柳蔭下圓石凳上坐下來。荷花曲曲婷婷的，散著若有若無的香氣。聽見籟籟的風吹荷葉，小合笑望著她，目光比剛才柔和多了。“有那麽幾個人知道我，可能因為我象紅樓夢中的傻大姐一樣，出言讓人發笑。你看見了。但願玩笑不會把我的真誠和善良解釋得無影無蹤。”姑娘低下頭，沉默片刻，說：“我是學琵琶的，喜歡唐宋詩詞，但我懂得不多。我聽說過你，也看過你們刊物上你的詩。我喜歡。現代語原來也有這種表現力，有古詩中長新的東西又包含了更芫雜的情感和體驗。我知道你們夢好齋宿舍，今天我冒昧來，就想看看你是個什麽樣的人。”她抬起頭，望著小合。小合心裏很感動。他喜歡的姑娘似乎總是虛幻難以捕捉讓人膜拜的化身。這位看起來挺清秀靦腆的姑娘跟他討論這類問題，他感到十分現實的淡淡的喜悅。他說：“我不敢說這些詩有多好，但它們是我情感最美好的瞬間湧現的東西。我喜歡古典民樂，把人帶入深邃細膩能與詩、美對應的心境。但過於流連於古人的世界裏，就沒有寫詩的念頭了。它滅寂了人的所有願望和激情。美好的情感絕不是那麽強大的，它總是瞬息流變。一會兒高亢，一會兒低沉，一會兒慷慨，一會兒憂傷，你甚至不能太快樂，不能沾染上一絲幽默，它很快就消失了。我沒有找到一以貫之的辦法調和所有的情緒寫一首更大的詩來。詩情甚至讓我寫不出一個有頭有尾的稍長的故事來，我也找不到一以貫之的情緒把故事的風格統一起來。至於說話，調侃，說出來的不過是些現成的俗語套話，我頭腦並不機敏，關鍵是情緒，仿佛一個什麽鬼魂附在你身上，但沒有什麽終極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