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醫學院有學生奸屍,”小合表情也嚴肅。“你想對我做精神分析。讓我把話說完,讓你分析。”一種強大的幽靈般力量把小合攫緊。讓他興奮得也害怕。“我的身體健康,呼吸均勻,脈膊正常,神經堅強,從無譫妄。我象古代的才子一樣惜玉憐香,更象西方的騎士一樣對女性敬仰。我十分痛恨暴力,特別是侵犯女性身體。你為什麽懷疑我呢?僅僅因為我的行為脫離常規?你不覺得這社會太平庸了嗎?當然,罪犯和獨裁者一樣有心理問題,這也是聰明的警察明白的問題。別的宿舍,校園,別的大學有沒有過類似的強奸呢?可能有過。但大家都不願說。對校方決不是光榮,對受害者是雙重的痛苦。校園林蔭深處,罪犯隻要鎖住姑娘的喉嚨,或是用麻醉藥,別人隻當是兩人熱戀,誰也不會注意,受害者也不會說。查一查大醫院,墮胎人流的何其多,有的是跟男友搞,闊老搞,有的是被強奸,你們是否作了此類工作?這位女孩子是偶然遭到不幸還是罪犯處心蓄謀?這就要看二樓的窗戶是否開著。看這女孩的床鋪是否靠近窗戶。如果罪犯目標就是她,此案就容易偵破。這位女孩如此剛烈,當時為什麽沒有反抗?別的女孩為什麽毫無知覺?或許是用了麻醉藥。罪犯有一定的臂力,靈活,略通醫學,有很高的犯罪技術,你們應當從此著手。從醫生、警察、運動員、動物休養員中找。” “一派胡言。廢話少說,你可以走了。”專家又恢複了冷漠。 小合站起來。專家笑了。“對嘴硬的人我們有辦法。我們可以用警棍、拳腳讓你規矩。你不害怕?”“你這話是很真實的。”小合嚴肅。“弄死個人或許不算什麽。但我還有幾個朋友。校園裏還有自由。如果我不死,出去事就會大了。”專家望著他,緊張消失了。“我讀過你幾首詩。詩不怎麽樣,情感過時,無病呻吟。但你的確有一張利嘴,心理也過硬。寫詩未免可惜,你可以成為心理專家,成為出色的律師,或是主管一個企業。”“承蒙謬獎。但你這次還是沒有分析準。”小合笑著回答。 小合走出地下室,十分亢奮。專家的誇獎讓他得意忘形。這學校有那麽多地下室,似乎到處都是鬼魂,對他附體。他沒想到自己如此能說,真可與古之辯士相比,免不了自我陶醉。如果女孩不死,我一定能安慰她受傷的心靈。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了不起,配得到死去的女孩,他流下了幾乎快樂的淚水。把痛苦變成了可品嚐的快慰。 很長時間,小合處於這種熱病般不可抗拒的衝動亢奮,即便全身疲憊了,大腦還是不肯休息。細膩的詩被他丟到腦後了,他隻能讀蘇軾和辛棄疾。他發狂地讀名人演說,名人傳記,讀雨果,背莎劇的台詞,讀東周列國誌。他覺得武功大進,渾身是力。意誌和心靈強大無比。他可以神態自若,任由自己的頭發飄浮在大個兒胳膊旁邊毫不自卑,他可以高傲地走過一隊花團錦簇的少女心無旁鶩,目不轉瞬。他還可以大大方方坐在一對親吻的戀人旁邊決無尷尬之意。不止一次,刻薄的謔言不受製約衝口而出,就象喝醉了酒,令人興奮又恐怖。平時他對許多人看黃色書,偷看黃色錄像十分憎惡,如今,他覺得滑稽而加以嘲謔了。博得大師的尊稱。那次宿舍幾個人談到手淫或換屁眼幹孰優孰劣,按紅樓夢、聊齋似乎後一種更合乎人道和情理,傳統審美俗習。小合嗬嗬大笑。“先生們,你們為什麽嘲笑手淫呢?你們嘲笑中有一種反諷,把你們欲望合法化,卻又披上神聖批判的外衣。聽著,我要讚美手淫。手淫手淫,產生快感,喧泄激情,符合天性倫理,決不弄出作孽的生靈,不要過度,腰腿不疼,手淫手淫,自由射精,不局限於女性天然性器,也不讓陰莖沾滿臭糞,是性觀念的一場大革命。” 破鑼破鼓敲,公鴨公雞公貓公驢叫,那是眾人笑倒。“你這才是最有趣的詩嗬。”“參宜是博士,你是大師。”歡若讚美。歡若對他重又看重,兩人關係重又和諧。小合就這樣成了大師。 為完成表姐交給的任務,買幾件時髦女衣,躊躇滿誌的大師來到南京路一家百貨商店。物資緊俏,意識陳舊,售貨員們對外地顧客飛揚跋扈,眼高於頂。花花綠綠的女衣讓小合舉棋不定,不知那樣是最時髦的,表姐喜歡的。他翻來弄去,不時對著鏡子,拿不定主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