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合(47)

小合過了橋，沿著河堤跑了一陣。縱身跳入美娃懷抱裏，感受她的安慰。同樣是水，被擁抱比被抽打舒服多了。溫暖的水裳擋住了抽打的雨滴。剛來的時候穿著紅褲衩被嚇落水。此時，小合沒什麽屈辱了，對那幾個女子也不再憎恨。如果見了，他會開個玩笑，讓她們哭笑不得。雨漸漸小了。他感覺到大魚的翻滾。不時有魚碰著他的身，漾起童年的回憶。
　　
一條魚被曳到岸上去了。一個身披雨衣的家夥躲在樹下偷偷釣魚。小合興趣被破壞了，滿身怒火，他悄然上岸，摸到那家夥後麵，連推帶摔，把那家夥扔下水。水花亂激，砰然有聲。那家夥嚇得半死，嗆了滿肺，一臉的窩囊倒黴。這是個又瘦又小的外地民工，讓小合失了興趣。他把塑料桶裏的魚倒回水裏，訓了幾句。“你再敢偷魚，我打你半死，送你到保衛科去。”
　　
從此，每到大雨，小合常來遊泳，直到他渾身長起膿泡瘡。
　

　　　　　　　　七

　　
又是周末，小合應邀到第二醫科大拜訪黃阿姨的兒子，上醫科大五年級的周晶藍。二醫大多數是當地人，周末回家去了，宿舍裏很空曠。晶藍身高1米74左右，戴一副深色眼鏡，頭有些禿頂，皺紋佷深，但青春痘末褪盡。小合用肉幹薯條作見麵禮，說：“早就聽說你的大名，是四年前我校的高才生，考分全省第三名，沒有報北大清華，教師至今惋惜，你母親是我媽的好朋友，給了我很多幫助，本來上學期就該來看你，但路上遇到小賊，把仁兄的地址也丟了，到了之後，心情不好，對環境不熟悉，又不善言辭，所以今天才來見仁兄，還望見諒，請多指教。”
　　
晶藍邊抽煙邊打量小合，滿臉不相信。“有興趣就來，沒有興趣就不來，沒什麽抱歉的。不過，任何動機都有曆史根源，這就是曆史係的價值所在。你一定聽說我的一段戀愛，算個大醜聞，那女子紮破了避孕套，差點讓我做了爸爸，上不了大學。”晶藍笑起來，望著小合。小合對這類事件已經聽習慣，既然雙方自願，沒什麽可說，他麵無表情，無動於衷。晶藍態度溫和了，問起古代帝王的宮闈性事來，誰的性欲強，誰的兒子多，是否超過108個，還談起西方古代醫生，問土耳其皇帝的醫生是否能做處女膜修複術。小合有些生氣了。“不知道。我才讀了半年，夠倒黴了，書上盡是些變態的色情權力狂，學了十年我也不會注意這些無聊問題，誰的頭發多不多，陰毛密不密之類。無關宏旨的枝節。”小合使自己笑起來。
　　
“很有關係。”晶藍觀察著小合，饒有興味。“比如慈禧如果沒有陰毛，就會被當成不祥的白虎星，就不可能掌握權力。專製社會許多事有非常大的偶然性。”“但得寵的後妃必然是墨草萋萋，是經過了嚴格全身體檢的，沒必要研究下去。這不過是偽問題。”小合被激起了爭辯的興趣。
　　
煙頭幾乎燒著手指了，晶藍扔掉了它。“你總知道克裏奧偑特拉鼻子短一點曆史將會改寫的論斷吧。這種觀點並未過時。如果某個三流演員的屁股再低一點，胸部再小一點，嘴再歪一點，近代一場大悲劇就沒這麽慘烈了。社會風俗、心理、習慣、時尚才是最有意義的，重大事件不過是表麵。事件中的大人物心理往往是迷信醜惡荒唐的。今天是技術時代，隻要一些微量元素，一些激素就能解決問題。”
　　
“關於埃及豔後的鼻子，芥川龍之介說得好，情人眼裏出西施。她見著屋大維時已經很老了，你的論調不過是女色禍水論的翻板。埃及豔後同安東尼有過一場真摯的戀愛，顯出人性的光輝來，讓人同情。而屋大維就沒有此種感情。至於你說獨裁者的變態，我完全相信。但魯迅說得好，英雄也性交，但若尊之為性交大師，妓院保護神就不妥了。要不然，能用陰莖推車製造了若幹龍種的嫪毒就成最偉的人了。異性的占有不過是野心的一部分。至於微量元素讓人變好，這是狂人的夢想，隻會出現一小撮超級狂人，大群的亞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