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合(28)

報告結束，大汗淋淋的舞者唱著歌凱旋。大部分人將信將疑，如同求神燒香後的心理。但多數人認為練功還是很有益的，增強了對未來的信心。
　　　
大師在禮貌的掌聲中離開了。一切都屬正常，直到場地中發現了一個死人。情況對大師一度不利。但死者身分很快查清了。是個病休教師，曾錯劃過右派，心髒不好，血壓高，平時就患有被迫害的癔病。死者身上並沒有傷痕，經屍檢是死於中風症。大部分人都受益，死者死於疾病，大師沒有責任。其實，正義戰爭、醫院、汽車、飛機等偉大發明，每天死多少人？
　
大師注定了要成為悲情的過渡人物，成為彗星。他試圖於不可調和處調和神秘主義與理性、科學，把機械的癔想和神秘的魔怪安撫。他不敢違背哲學教科書，把最高的概念定義為“物質”。但“物”具有上帝的全能和天使的特異功能，這實在難以圓說，原始的神話和宗教因此湮沒。有限的才智和科學知識加速了大師的衰落。渴望救世主、天堂，渴望世界末日與神相依相融的人們把他拋棄了。接下來的一位大師仍以物為最高範疇，但理論更係統。物分陰陽，陽性物質可觸可摸可辨可識可知可測，構成了我們這個平庸的世界，神奇的是陰性物質，它是最高的能量，另一個宇宙，光速無法逾越，黑洞不能穿透。唯有人的意識能操縱，由教主大師的大腦控製著。他就這樣解釋宗教，把迷信消除。超越了古神仙教主。但他的理論裏沒有神佛，根基不夠，他的野心、對他的吹捧都太露骨，造成他也很快覆沒。神佛終於被祭祀了，氣場上有了風雲人物。更加厚顏無恥缺乏教養無知笨拙。但他的譜係中安放了古代的神佛，被壓抑了幾千年除了在戰場上能迸發出活力的民族習慣於在扭曲為迷信的宗教中娛樂，部分人承載集體無意識已不堪重負，他們接受了新教主對宗教的閹割、歪曲、戲弄。膜拜這位比前世諸佛法力高億萬倍的教主。這也是理智的。今必勝古，人已勝猴。
　　　
媒體的巨大威力不亞於福音書。把一個語言相貌思想意誌氣質都平庸的膽大無恥之徒造成了法力無邊的大神，把成千上萬人左右。膽大者能成功，成功者便是才智，這就是一例注腳。當中孕含著權力的奧秘，市場的征候。但任何造神都必須迎合一部分人，看準潮流，這才不致於弄巧成拙，造成逆反，成為笑料，加速衰落。當今競爭激烈，未有起始的公平，很難有過程的公平，機會一定不均等，結果也一定不公平。失敗者總要安於命運，他們容易成為上鉤的魚。成功者隊伍裏包括某些官員、商人，獲得了大好處，患得患失，沒有信仰，精神空虛，也匍匐於教主的威力。還有少數搞科學的，昧於前因，不知後果，缺乏才幹，無能自主，沒有第一推動力，也被打入羅網裏。最終結果是荒謬荒唐可笑可悲而又殘忍。
　　　
那天在場中，小合笑得歇斯底裏，遠遠超過了笑可笑的範圍。他對大師，對超現實的大功能完全不信了。笑讓他不至於太痛苦。所有的笑都被消耗了，剩下了極度的沮喪和甘心情願受苦。對非非的愛似乎是唯一的依托，但既然得不到非非的現實乃是唯一，隻能靠自己了。靠自己的驕傲和故作的幽默。馬上要期末考了，他放棄了所有的選修課，學分以後再掙了，先把必修科目突擊了再說。大學語文是自己擅長的，曆史文選自己熟悉不少篇目，哲學靠中學的老本，而且包括通史的所有學科都指定了範圍，借筆記看幾晚就行了。最難的是外語，聽力二十分他一分難得，卷麵80分，他必須把60拿足。好在外語他一直沒敢全丟，或許還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