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合(24)

小合走出大門，發熱又發呆。此時，除了申侯佳，沒有人比他對主席更嫉妒。通常以為庸俗騙人的活動把他激活了。事實上他喜歡的隻是表演的戲劇效果，對幹主席毫無興趣。冷靜下來，他明白了這一點。對自己的虛榮、淺薄、陰暗大加鞭笞，直到進入自己滿意的另一種激情態。對大學的幻想早已破滅，經曆了若幹此類事情，聽到許許多多社會傳聞，小合覺得自己珍愛的書籍在貶值，價值觀在動搖。理想人物的光環也暗淡了。 　　　 李賀雖然貧窮，但有美麗的妻子，有幾畝地，但他不能做大官，二十幾歲就鬱悶而死了。王勃因清客式的輕薄為文葬送了做官的前景同樣鬱悶。李白沉溺於酒鄉，對家庭不負責任。陀斯陀耶夫斯基是賭徒，托爾斯泰放蕩不拘而又充滿懷疑，莎士比亞寫出了偉大的戲劇，卻為爭取一個小貴族的職位而露骨地獻媚，權力和戲劇性多誘人嗬！文藝複興時的畫家被貴族們玩弄於股掌裏。羅刹森嚴的封建大門，官員們奴性十足，撕破了精神的貞操獻媚，皇帝、太後陰暗變態好色縱欲愚昧，集權血腥，戰栗於死亡的威力，資本主義的政客、商人唯利是圖，欺騙偽善，軟刀子殺人，這一切差不多被掩飾得沒有了痕跡。美麗的女人們情感、獨立、自尊沒有保證，在粗鄙的暴力和金錢麵前十分卑微，僧人們棄絕智慧，踐踏知識，誠惶誠恐，枯黃瘦瘠，戕害生命……單純的理想主義已經粉碎性折裂。小學時開始的科學春天已經過去，迎來的並非有夢的仲夏夜，遭到的是一場冰雹白雨，火炬沒有動力，難以為繼。報上宣傳的幾名科學明星陳景潤，張廣厚都太貧苦身體不健康。“迂腐，傻呼呼的，生活枯燥乏味。”陳景潤是學部委員，按級別，沒有專車，騎自行車，想著數學，被汽車撞得不輕。而此時一個小小的鄉長早已把公車當成了私人用品。科學家遠不及一個小官員小商人過得實惠。未來的技術熱還沒有勃興，理論科學家沒有地位，技術專家少數成為大老板，多數成為係統工程中的螺絲釘，收入增多，成為白領。文人開始失意，讓位於專業技術人員們，權勢財富的誘惑是痛苦的，但總算能透口氣了，而且他們還被社會關注，正被熱情和英雄主義所激勵。他們是最後一代傳統文人，有的已經長出新生的血肉，但還很稚嫩，還很軟弱簡單，是些先兆型的人物。他們一會兒打將死的老虎，一會兒讚美北美禿鷲，一會兒被耗子跳蚤折磨得十分痛苦。很快，他們精神上的優越將被困乏的物質、別人的漠視壓倒。官員富豪通俗藝人體育人物將成為這個社會的象征和風雲人物。小合的念頭雖然偏激，但不過是一時的不痛快罷了。他對這一切並不太明白，也不在乎，他的神魂繼續為非非顛倒。 　　　 蓋棺並不能論定，屍灰縮入骨灰盒有時標簽也非刷新不可。古代皇帝怕死，想成神仙，服食丹藥而中毒，但他們能把別人度成神仙。文昌、關聖、張天師，都沾皇帝的光，最終讓民間信奉。但神要造得安穩，被造者必須死了，死很長時間了。活神仙的肉體是否神聖讓人困惑。性交和解手在中國倒可通融。繼文革之後，發自民間的造神開始了，漸漸影響到官方。 　　　在這場運動中，小合也受益良多，感觸頗深。高中時，他就與宿舍最貧困的同學爭論過，那位同學對當前社會的公平、理想、宣傳、廣告沒有絲毫信任，而他十分真摯地相信並勸說對方，這不過是小地方暫時的混亂和失衡，是陽光還未照到的死角某些小病菌。進入大學，他對主要報紙上陳述的事實－特別是遠離意識形態又披上科學外衣的事實深信不疑。當他看到氣功大師們具有能解釋和破除一切迷信、超越科技和工業帶來的巨大危機和災難的本領時，他被感動了。他本人習武，練過硬功，對如此大的神通雖然有些懷疑，但這麽多科學家、教授都在宣傳推廣，其中一定有可供誇張的真實成分，他對此毫不懷疑。但即使是對非非的癡戀也不能摧毀的極度驕傲阻止了他象一般信徒那樣盲信。信徒們盲信師父，實際上是野心膨脹後的變形，渴望獲得師父一樣攫取一切，超過帝王的大權力。小合渴望從單相思中解脫，渴望獲得智慧寧靜和神通法力，但心中總是有不能舍棄的東西。就象某些科學家所說：大爆炸或是創世之初產生的兩個粒子，千萬年總會關聯感應，練功者也不要找師父，師父總能找到你，對這一點，小合總是懷疑，但既然大師沒有來，他就自己先研習。一則廣告出現在學校裏。 　　　　　　　　　　禪　密　氣　功　班　招　生 　 　　　功法簡便易學，從不出偏，抗衰老疲憊，強健身體，增加智慧，治療近視，開發特異功能，豐富生命。 　　　　　　　　　　　　                         授功人楊冰 　　　 並無驚天的豪言，看來頗為實際，小合決定學習。每天中午練功一小時，每期一個月，收費四十元，先示練一次，再報名。試練那天，來了上百人，多數是學生，也有花甲老人、早衰的中年人。女生沒有一個是漂亮的。楊冰先介紹功法，態度謙虛。“這套功法的傳人劉漢文先生和藹可親，功夫功德都很高，許多人已經練功受益了。這套功法學到高深處，可以采集天地之精華靈氣，我的一個吹小號的師兄據說已經獲得了驚天動地的大法力，將對氣功來一場革命。我自己說來慚愧，還不能透視，也剛剛學會遠距離發送信息，但信號還很微弱。但願你們超過我，成為我的教師。能者為師嘛。決沒有什麽禁區，這套功法最大的優點就是沒有禁區，體現對人性的理解關愛宏揚同情。”楊冰麵色深黑，早年是大學生，生了病退學在家，居然有不錯的口才。他摘掉墨鏡，開始教眾人練習。“好，微微分開兩膝，微微彎曲，腳掌腳跟三七分力，保持腳的靈活，下麵展慧中，鬆密處，放鬆會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