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合(17)

　　　　　　三

　　
那天上午，他逃了外語。高考外語總分一百，他考了八十九分，在班上是低分，例如小齊就考了九十九。更糟的是水平測試分級，他一點聽不懂外國人的口語，被分到預備級。他不喜歡課堂所學的外語，更願意用詞典對著外文書學習。但目前，他讀不進去。他在圖書館期刊室看了幾本體育雜誌，想著泰拳招式，在校園內轉圈子。售票處有大幅海報招貼：第一滴血，蘭博，冷麵金剛，熱血男兒，殺人機器，反抗暴力，震憾歐美，席卷亞非，驚險刺激。請看第一滴血。
　　
票價比平時貴一倍，一張四毛。但購票者踴躍。百無聊賴的小合排到隊尾，不多時，後麵接了很多人。前後的女生都在看言情小說，或是外語，小合半閉上眼睛，練腹式呼吸。龜吸胎吸，練成了象胎兒年輕，象烏龜長命，有大出息。就要到窗口了。小合與前麵女生靠得不緊。大步走來一紅運動衣女。女子抬手一撥小合，硬插在他前麵。小合喃喃歎息。“如此刁蠻的女人，真是不幸。”那女子身軀肥大，聽覺不差。“你再嚷，我揍扁你！讓你真正找不到老婆。你這沒出息的小個兒，二級殘廢。”女子張開大嘴，挺直至少1米85,80公斤的身軀，小合的頭隻能到她的上嘴唇鼻孔底，她比小合寬三分之一。自尊心受挫的小合反唇相譏，毫不猶豫。“你這頭不講道理的母牛精，我是專打妖精的孫大聖。你敢動，孫爺爺揍死你。”後麵有人擔心，更多的人興高采烈。被激怒的女子肘擊小合，小合閃身。給了她一拳又一腳，用了三四分力。眾人叫好。被打疼的女子呆呆的，終於“哇”地大哭起來。此時，她才象個女人。小合心中不是滋味。但他沒有道歉的習慣。買了票。他揚長而去。心中還是那種滋味。
　　
第一滴血讓他的血沸湧了半日。他特別讚賞片中沒有女主角。因此，片中那段毫不拖泥帶水的生死戀情就格外讓他感動了。
　　
三天後。晚上。圖書館關門了，小合鍛煉了一陣回來，在過道遇見了端著臉盆去洗澡的參宜。“有人找你，好大的大個兒。”小合猜到了幾分。他的心髒劇烈跳動起來，腦中閃過了諸般念頭。一個黑臉膛，粗胳膊，巨口，闊鼻，小眼睛的大漢坐在他們宿舍的椅子上。他一言不發吸著煙，鼻內冒煙，眼裏噴火。“你就是商離合？”“不錯。”小合點點頭，站在門口。“我找你三天了。”“這麽大學校，我又是那麽瘦小不起眼。算找得快的了。”小合一支手藏在身後，目光溫和，但始終不進屋。“我要跟你談談，你要知道後果。”壯漢掐滅了煙頭。“必須談，到下麵球場。雙方承擔後果。我先下去。你隔我十步。”小合點點頭。椅子炸響，壯漢起身了。“小合，你們沒事吧？”上床帳中伸出了林風的頭，差不多被壯漢遮住了。“當然有事。要沒事，豈不無事生非了。”小合笑笑。“但你放心。人類無小事，也就無大事。”那人什麽也沒有說。兩人一前一後下了樓。
　　
燈火昏暗的球場，兩人相距五六步。小合能看清他的表情、輪廓、動作。小合最多能到他的下頜。壯漢俯視著小合。“你身高多少？”“1米70”“體重？”“123斤”“知不知道我？”“不知道。”“知不知道我能把你舉起來摔成爛泥？”“不相信。我骨頭硬，沒有軟骨。”
　　
壯漢奇怪地望著他，往前一步。小合沒有動。“知不知道我為什麽來？”“恐怕你也不知道。”小合態度溫和。“大概你的女朋友向你哭訴受了委屈。不，她是你的妹妹，盡管你們不象，她比你漂亮得多，但不可能錯。你女朋友不會那麽委曲。那模樣就象失去了男朋友。你不會讓女人如此傷心，你不會那麽絕情。當時我要是明白，我會讓她排在前麵。她的身高優勢激怒了我。我以男打女不對，我決不說她以大欺小。她失戀痛苦，我為一個女人瘋狂。我們都把火發在對方身上了。你妹妹痛苦，你明白決不是因為我。她的性格你清楚，哪些能讓她成功，哪些能讓她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