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合(8)
(2006-10-15 18:35:15)
下一個
我想起小時的事情了。人們隻喜歡公狗,或喂了吃,或做看家狗。母狗肉人們是決不吃的,許多小母狗生來就被遺棄了。我遇見過一條被遺棄的小狗,它一直跟我走,我彎下腰,它舔我的手。我家太窄了,沒法養狗,父母也不允許。我偷偷用飯喂它,後來它被鄰居小孩按在水裏嗆死連皮燙吃了。他還請我吃狗肉,我忍住了眼淚,沒有打他,難過了很久。
我躺在床上,雨一直下不下來。我幾乎要窒息,全身都濕透了。帳外蚊子嗡嗡直叫,傷口開始隱疼,讓人更加煩躁。天快亮時我做了個夢:我獨自在漫長的環形走廊,走廊兩旁堆滿了哈哈鏡,燈光昏暗,沒有一個人。我的滑稽變形有一種沒有人笑出聲的殘酷了。廊上沒有非非,呈現出巨大的沉重空虛。啊,夢裏是我最幸福的時辰。我被母親叫醒了。真希望靈魂永遠飄遊不回。我暈頭腫眼起來。表哥喝多了酒,胃出血,躺在醫院不能來送我了。他派來一個朋友幫我拿行李。舅母罵了幾句,送我們一小段才到醫院去。
天陰沉黑漆,烏雲翻滾,恍惚群鴉亂飛,怪影憧憧讓人絕望中旋出神秘的眷念和希冀。我們走過客運站大門。裏麵傳出朗朗的笑聲。非非的笑可真無拘。我看見金龍成的背影。我挺起胸大步走過去。心中湧起能讓傷口迸裂的掙紮反抗的大亢奮。母親笑了。“學武,學得縮脖橫身,象螃蟹烏龜,以後走路就這個樣子。”
黃阿姨在郵車邊等著。她望著我,心裏懷疑。“考試那天聽說你病了,現在好了吧?”我道了謝。黃阿姨又讓我去找她兒子,在醫科大五年級。我又道謝。
開始打雨點了。媽媽低聲。“我兒,車上還有幾個人,路上要隨和,老的該尊重。別跟人打吵。”“媽媽放心。”“你能打起精神,我就放心了。讀書別太苦。要錢就寫信來。”我喉頭發哽,點點頭。
表哥的朋友放好了我的行李。我翻上車。帆布把車廂閉得很緊,廂裏的汽油濃得能點著了。我擔心要吐,掀了幾個包到車尾,掀開篷布一角,露出臉來。車子吼叫,前衝,連慣地顫動,噴出膿煙霧,把媽媽的臉遮住了。我裂開一道笑口,淚水流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