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論壇裏很多的帖子都是些沉重的話題,看了讓人心裏很不好受。我因為個人因緣曾經在山中真修行的寺廟裏:大悲寺,平興寺裏住過一年,所以想寫些那裏麵的生活和故事給大家,一者讓大家體會下山裏那寧靜充實而又艱苦的生活,以淡化一點世俗對自己的影響;二者,讓一些不了解寺廟生活的師兄對僧人的生活也有個了解;三者,也可增加大家學佛的信心吧。
裏麵如有一些比較神奇的東西,不信的師兄就當個故事來聽吧。
下火車到了海城已是中午,想起要去的寺廟是過午不食的,就在車站邊找了個飯店,準備先吃了飯再過去。吃什麽好呢,想來想去,點了個金針菇炒肉,自己安慰自己說,可能這是最後一頓肉了,就吃這一次吧。等飯菜上來了,我傻了眼,飯是用海碗裝的,滿滿一大碗,裝菜的盤子比南方2個還大,怎麽這麽多呢?結果,這頓飯把我這個一米八的大個子都吃的直翻白眼。
飯後,花25元打了個車,直奔大悲寺。一路上,越來越荒涼。不比南方,這裏的山都是很小的山包,看上去,灰灰的,讓人有種心情沉重的感覺。開了幾十分鍾,車停在一個地方,那是一個小山窩,三麵都是山,前麵一個大水庫。我很是驚奇,這個也算寺廟?沒有圍牆,就用空心磚圍了一圈勉強算是防君子不防小人了。裏麵是一塊很大的空地,一個彌勒像就玻璃櫃子裝著,放在露天。地上就用碎石頭鋪著。邊上一個鐵皮搭的小屋子,算是門衛了。
我拉著箱子往裏麵走,碰到個架著黑眼鏡的師傅,一件青色大褂,現得灰灰的,我向他笑笑,他也和我笑笑,就這麽走了過去。寺廟很簡陋,但地方卻很大。大殿左邊一間紅磚房,上麵用紅紙寫著“居士接待處”。我走了進去,裏麵坐了好幾個人。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居士問我,什麽事,我說,要見師父。老居士說,等等吧,師父正忙,一會才過來。於是,放下箱子,我坐在木凳子上開始等。
好大一會,一個分不清是中年還是老年的和尚,穿著破破爛爛的補丁衣出來了,開始見到的那個帶黑眼鏡的和尚陪在一邊。這時候,大家都上去頂禮,叫師父,我在一邊打量,原來這是師父呀,怎麽說呢,看上去就兩個字形容,慈悲。
屋裏坐的人紛紛開始向師父訴說起來,有練功出偏找師父要治療的,有得病醫院看不好找師父來看的,有家裏糾紛向師父要解決辦法的,我聽的頭都暈了,暗暗可憐師父起來,自己想,原來當個和尚也不容易呀~~師父始終微笑的聽著,說出的話我覺得隻能用智慧來形容,沒其他的詞。
終於一屋人都走了,就剩下我一個了,師父看了看我,開始問情況,我也回答著。師父忽然問,你為什麽學佛,我答到,了生死不想在六道轉了。這時候,我注意到邊上帶黑眼鏡的僧人,坐在那裏,眼睛閉著,好象睡著了。我心裏想著,這什麽人呀,師父和我說話,他倒好,跑一邊打起瞌睡來了。師父笑了笑,說到,來了就好,去找個地方先安頓下來吧。(直到後來,我才知道,當時我認為打瞌睡的師父是廟裏的知客親藏師,跟師父的時間最長,當時是在入定觀查我,我卻以為他在瞌睡)
一個男居士帶著我,拿著號條,到了念佛堂,裏麵是居士住的地方。和學生宿舍一樣8個人一間房,上下鋪。我曆來對住的地方比較講究,也一直是一個人住,看到8人的房間,亂七八糟的樣子,心裏直嘀咕,想想沒辦法,先安頓下來吧。讓我沒想到的時,大悲寺從來是你不喜歡什麽就給你來什麽境界,之後發生的事情讓我從此對住的地方再也沒有執著心。
放下行李,因為剛來,沒有安排出坡(工作),我一個人在廟裏閑逛著,有居士看到我,告訴我說,沒有師父的同意,不允許出廟門。我這時候還真沒想到,這一住就是幾個月再沒出過廟門。
很快晚課開始了,廟裏晚上不允許留女人,女居士門都回去了,她們住在離廟好幾裏的一個村子裏。晚課時,我什麽都不懂,傻站著,念的什麽也不明白,別人跪我就跪,別人起我就起,反正湊個數。晚課結束後,回到寮房,這才和屋子裏的居士開始認識,大都是年紀比較大的北方人,以40歲左右的人為主。感覺年紀和地域差別比較大,沒什麽好聊的,我慢心也比較重,就沒理他們。
7點,居士門在念佛堂集合,開始念楞嚴咒,5遍。讓我吃驚的是,居然不少我看不起的老居士打著雙盤,閉上眼睛開始誦。可憐我以前連楞嚴咒都沒看過,舉著本書,連地方都找不到,就這樣,又混過了一小時,心裏開始有點懊惱,怎麽我就什麽都不懂呢。。 。
晚鍾偈後,十點,準時熄燈,床太臭了,也硬,時間也太早了,睡不著,肚子倒是不餓,看來中午那頓飯還是有點用的。就這樣,躺在床上想心事,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被吵醒,沒搞錯,什麽時間呀。屋裏有人叫,起來了,早香了。早香?什麽東西?沒辦法,大家都起來了,我也爬起來。一看手機,暈,不到2點,平時在外麵,這個時候我還沒睡覺呢,這怎麽就起床了。晃晃悠悠的去洗臉漱口,在衛生間門口發現有牌子,什麽?上廁所和洗手還有咒語?管他的,以後再說。
在念佛堂,居士門早已經站好兩列,我悄悄來到最後站著,一個師兄拿著竹條,敲了幾下,大家開始饒著佛像走路,後來才知道,這個是行香,用來行開氣血。越越快,上身還不允許動,就一隻手甩著,忽然領頭的居士一喝,隊伍猛的挺了下來,我查點撞上了前麵的人,一下子也清醒了過來。
大家開始找拜墊對麵坐著,我這下看明白了,打坐,開始有點小得意,打坐這個算是我的強項,以前在外麵我可坐的還不錯。雙盤上好,三聲木魚一敲,止靜。若大的佛堂,這麽多人,居然一點聲音都沒有。我開始攝心端坐,廟裏果然是不一樣,感覺場非常舒服,很純正。奇怪,沒多久,怎麽我腳開始痛了,不應該這樣呀,在外麵我能盤不少時間呀。咬咬牙,繼續,訓香的師兄腳步輕輕的從我身邊走過。我再忍,不行了,偷偷一看,別人都穩如泰山,不能丟人,再繼續忍。東北的早上很冷,大家都用小棉被包著腿,但我身上汗花花的流著。直到以後才知道,原來在好的廟裏打坐,消業障也是很快的,所以,以前能盤一個小時的,到了這裏,能盤半個小時都不錯了。
終於聽到那一聲清脆的引罄聲了,真是天樂呀,我叱著牙,放下腿,一瘸一瘸的走到寮房。還沒坐穩,就聽老居士說,走了,要早課了,站班去。就這樣,兩列人站到了大殿的門口。看上去挺有詩意的,頭上是城裏看不見的夜空,月亮特別的亮,星星就象鑽石一樣,天卻分不清是藍還是黑。兩列人站在古舊的大殿前,穿著海青,風一吹,衣袖飄飄,居然有種神仙中人的感覺。
師父們的隊伍走近了,都是褐色的袈裟,帶著觀音鬥,低頭攝心而行,顯得非常莊嚴。我們跟在師父們的隊伍後進了大殿,開始早課。讓我惱火的是,我還是搞不明白到底是在念些什麽,加上睡眠不足,就這樣站著開始打瞌睡。搖呀搖的,猛的往前一栽,醒了過來,差點摔倒,看下四周,沒人注意我,暗自僥幸。一回頭,師父好象看我我一眼,啊,睡覺被發現了,趕快站好。就這樣,在搖晃中過完了我的第一個早課。
早課後,回寮房,有一個小時休息,但不允許睡覺,我卻也沒了睡意。師父門去坐第二支香了,我很好奇,問了問,師父門一天坐幾支香?老居士回答,七支,嚇一跳,還真是厲害呀。念佛堂裏兩個師父開始繞念佛,反正也不能睡覺,就去跟著念念吧,於是我跟著幾個居士加入了其中。繞呀念呀,思想卻怎麽也抓不住,調子也老把不好,讓我對自己越來越沒信心了,怎麽什麽都不行呀我。
還沒念完,居士頭開始招呼我們出坡了,分配我幹什麽?什麽,拿個洋鎬頭去挖地上的水泥塊和石頭,沒搞錯,那是水泥塊呀,我用鎬去挖,何況,我從沒碰過這個東西呀!大悲寺的規矩是:聽話幹活,沒辦法,那就挖吧,想象著電視裏修路民工挖路的姿勢,一鎬下去,歪了,火星直冒,手都麻了。暈,這樣的東西,我怎麽可能挖的開呀。沒辦法,就我一個人,不幹也要幹,要用智慧。我開始觀察,對了,挖在水泥和石頭的接縫處,這樣一定行。果然,鬆動了,就這樣,我一點點的挖著。路過的幾個居士可能看我挖的樣子太難看了,忍不住搶過來,幫我挖了幾把,又教了教我訣竅,好象是容易點了。半個小時後,沒吃晚飯和早飯的後果出來了,腳發軟,手發酸,稿都舉不起了。感覺不行了,要歇會了。這時候,看到個老和尚由一個老居士陪著從山上下來,啊,眼熟,難道是傳說中的化來老和尚,呀,宣化上人說他是菩薩再來呀,我顧不得滿地的黃泥,馬上在地上頂禮,結個緣先,以後就有機會渡我了。老和尚笑笑給我合十還禮,慢慢的走遠了。我好長時間還在激動中,也不知道餓,也不知道沒力氣了,稿頭揮得老高,一陣猛敲,哈哈,又敲下去一大塊。
過來一個人,穿得很破,好象是師父,在朝我揮手。我跑過去,師父說,過齋了,快去吧。哈哈,等這句話很久了呀,我把稿一丟就跑去寮房,拿自己準備好的飯盆。還是和早晚課一樣,在大殿外排隊,等著師父門。師父們照樣列隊,帶著自己的缽走進了齋堂。看了看師父們的缽,這個就是佛製的標準缽呀,我帶的飯盆在南方已經是算湯盆了,可是,估計隻有師父們的缽一半大。師父很莊嚴的坐在上麵,我們坐在最後邊。第一次在寺廟裏和和尚吃飯,新奇呀,我左看右看,好半天才發現,整個齋堂裏的人全部不抬頭,眼觀鼻鼻觀心,好象就我一個人在亂瞟,於是也低下頭學樣。
行堂的是幾個半大小孩,白衣,口罩,端一個大盆,在南方,估計可以做澡盆了。那勺子也大的離譜,一勺就是一海碗,在當時我還挺高興夠我吃的了,並沒想到之後我悲慘的遭遇。
引磬一響,又開始念了,我還是不懂,隱約知道是在供佛,然後是供一切眾生,再是念五觀,什麽計功多少,量彼來處什麽的。過齋不許說話,師父門低頭默默吃著。我就盯著行堂的小孩猛看,口裏念著,心裏想,不知道吃的什麽,期待呀...一大勺菜打到了我的大飯盆裏,口水直流,還有,又一勺,然後是飯,再一勺,恩,飯盆堆老高了,不怕,我餓的眼都綠了,能吃完。五觀在我的妄想中念完了,開始吃。
我埋下頭一陣猛吃,人的貪心在困難的時候就顯出來了,行堂的又來了,這個菜我沒見過,來一勺,還有這個,也好吃,再來一勺。怎麽這飯越吃越多了,一點都不見少,好象我吃飽了,不能剩,加油。在我偷偷鬆開皮帶,直起腰子,吃下最後一口的時候,又一人上來一個大玉米,我沒吃過這麽香的呀,那就吃一點吧,掰了一半,又上來一盆水果,呀一天就這一頓呀,也要吃點。到了最後,我覺得胃已經不能再大了,好象裏麵裝了個鐵球,腰都直不起了,還要抬著腳步跟著隊伍去大殿裏念偈子,還要彎腰禮佛,天呀,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吃的太多了呀。這樣,我慢慢的挪回寮房,也不 能躺,半靠在床上就再也不能動了,一陣陣的惡心,其他居士看了我好笑,告訴我打飯菜的時候,如果吃不了,可以比畫下,可以隻給你半勺或更少。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呀,我的胃呀...
下午繼續挖地,手起血泡了,不過運動後,消化的效果還滿不錯。晚課前結束了工作,換上海青,繼續在大眾中湊數兼打瞌睡。回來覺得一身全是灰和土,想洗個澡,居士告訴我,廟裏除非幹了特別髒的工作,否則一律15天洗一個澡,冬天可能一個月才洗。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這個還不算髒?居士繼續說,廟裏規定,睡覺不許脫衣服,最多把很髒的外衣脫掉,不許脫褲子和襪子,這時候,我頓時明白了,為什麽我看這裏的人都這麽灰仆仆的,原來是這樣呀....
然後,晚上是繼續的5遍楞嚴咒,10點關燈,今夜,我再也沒有精力去想什麽心事了,睡4個小時,吃一頓,還挖水泥,累個半死,一倒下還不到5秒就睡著了,沒脫衣服?明天再說吧...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