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插隊﹐洋插隊

慢慢的寫點故事。編的﹐可別在身邊找﹗
正文

土插隊﹐洋插隊

(2006-09-27 19:03:31) 下一個
.大地震的那一天﹐我到了舊金山。那年到延邊可沒這麼折騰
機場內的人們行色匆匆﹐誰也不來注意你。到延邊時我們可是人們注意的中心。歡迎的人群自不待說﹐對麵朝鮮還有人用望遠鏡來看呢。
電視上播著震斷的橋樑﹐我匆匆地看了幾眼﹐定不下心來。我還在等人﹐有人說好要來機場會我的。
說要來的人終究沒來﹐我不能等了﹐ 我還要轉機。去延邊時可是每個大站都有人等著我們﹐敲鑼打鼓﹐載歌載舞。 我們呢﹐不等車停穩就跳了下去﹐衝散迎送的隊型﹐直奔遠遠退在一角的食品車﹐手上握著一把鈔票﹐去搶購。我記得﹐在濟南站﹐ 搶著買的是燒雞。
現在手上持著的是機票﹐不用搶時間﹐東張西望地找著登機門。我要去的下一站是紐約。要在紐約轉機,去南部一個小城。要在紐約拖行李出關﹐住一夜﹐換個機場...﹐唯一可確定的是﹐在紐約沒人來接我。越接近紐約我就越心神不寧。臨出門﹐四十多年前曾來美國留學的叔叔對我說﹐找基督教青年會住﹐說那兒便宜又乾淨。可我上哪去找這基督教青年會? 去延邊那次也要中轉﹐我們乘的知青專列開到第三天早上停在了圖門車站。我們跳下火車就迫不急待地深吸氣﹐大口吸進那帶著幹草和冰雪味道的冷空氣。吸著這麼新鮮的空氣﹐腦子裏頓時覺得空空的﹐渾身的肌肉也全散了﹐煩心的事沒了﹐疲勞也沒了﹐整個人就覺得輕飄飄的﹐舒服極了。我後仰著頭﹐看著那藍天﹐淡淡的藍天﹐幾絲白雲也給人淡淡的感覺﹐我慢慢的轉著身體﹐遠處的山峰漸漸地進入了畫麵﹐還披著白雪﹐白雪夾著淡黃或淡灰的山體﹐線條美極了。順著那線條﹐由山頂向山坡滑去﹐看到了頂著厚雪的樹木﹐又看到白雪下的木屋﹐接著那仍在吐著白汽的火車頭進入了眼簾。我把目光轉到站台上﹐站台上的人越來越多﹐軍綠色的棉帽﹐軍綠色的短棉大衣﹐軍綠色的一片。來接我們的各公社的幹部們則是清一色的黑大衣﹐黑棉帽﹐穿插其間﹐分外打眼。我攔住一位﹐向他打聽﹕“同誌﹐那遠處的高山是不是朝鮮﹖”。“哪兒呀﹖那特高的﹖﹐不是﹐那是滾兔嶺﹐翻過那山去就是涼水公社。”“那哪邊是朝鮮﹖”一路上那本串連地圖都翻爛了﹐都知道圖門緊挨著朝鮮。“那邊就是。” 他指著不遠處的一座小山。我看著那小山﹐一點也不起眼﹐絲毫也不突出﹐近處是朝鮮﹐遠處是我們的﹖我一時想不通。也沒時間去想了﹐我還得鑽進那空氣仍然混濁的車廂﹐取下隨身所帶的行李。
       這次來插隊﹐托吡藘芍荒鞠洎o那是原來家中裝瓷器的箱子﹐一隻是暗紅色的﹐另一隻一般大的從閣樓上取下來時還是白胚﹐是我自己漆上了藍灰色﹐又按了配件﹐活兒幹得並不怎麼樣﹐可我還是得意了一陣子。現在隨身帶的很簡單﹐一隻中號人造革旅行袋﹐一個網兜﹐一隻軍綠水壺﹐一個黃書包。還有那個鮮紅的語錄包﹐那時是人手一個﹐堆在站台上的行李全靠它點綴著才顯出一點 神氣。對了﹐那一邊擱著的藥箱也算是我的﹐是學校發的﹐也沒受多長時間的訓練﹐多半時間學的還是戰傷救護﹐末了發個藥箱加一本農村醫生手冊﹐就算是對我們的醫療保健有了交代﹐我看它是個纍贅﹐一路上已被大家翻了個亂七八糟﹐這不﹐又有人在翻它了﹐我看著心煩﹐轉過身去望那慢慢近來的車隊。來接我們的是清一色的解放牌大卡車﹐兩邊上著高護欄﹐前車窗上白底黑字貼著公社的名字﹐醒目得很。行李很快就上了車﹐集中在車廂中間﹐我們人都沿邊站著﹐那一路可是顛得七葷八素。
        現在坐在飛機上是不顛﹐倒是心裏七上八下的。鄰座的一對華僑老夫妻顯然是看出了我心中的不安﹐欲語又止地看了我好幾回。終於那太太朝我開了腔﹕“你到紐約有人接嗎﹖”。“沒有”。“你要到哪兒呢﹖”。“我在紐約是中轉”。“哦﹐接得緊嗎﹖”。“要過一夜﹐再換個機場”。那老先生聽到這兒有點急了﹐插進來問﹕“你是一個人第一次到紐約﹖”。我點點頭。“那你上哪去找旅館﹖一會我兒子來接我們﹐你不如就去我家住一晚﹖”老先生一麵說著﹐一麵看了老伴一眼。“住幾晚也沒問題﹐可明天怎麼去機場呢﹖”老太太插進來說。“不用了﹐不用了。”我忙不迭地說﹐“我真太謝謝你們了。我想總不會就我一人中轉﹐我跟著他們就行了。”我真的很感謝他們對我那樣的熱心﹐讓我一個初次出國的人感到心裡暖烘烘的﹐那種不安的感覺頓時少了幾分。
       出得機場來﹐還真出乎我的預料﹐竟有人舉著中文的牌子在那兒招攬住宿。此時看到那幾個毛筆字感到好親切啊。問了價﹐25元包接包送﹐我就在那兒站下了。在湧出機場的人流中﹐我看到了那對老夫婦在一腳高一腳低地相扶而行﹐我衝過去向他們道謝。老夫人看著那張皺巴巴紙上的幾個歪歪斜斜的中國字﹐滿臉的狐疑﹐硬是擠過去盤問了好半天﹐才過來對我說﹐好像還可以﹐又給我留下了電話號碼﹐這才隨著兒子離去。轉頭看看我們求宿的這一群人﹐細數下來隻有六人﹕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粗矮漢子﹐頭已禿了﹐笑笑的﹐還麵善。他身邊一位年輕女子不到三十歲﹐不停地在他耳邊小聲地說著話。另外兩個小青年一高一矮﹐像是同路的﹐手插在口袋裏﹐低著頭﹐身子兩邊晃﹐間或傳來幾句方言﹐聽不懂。再就是一個中等個兒﹐學生模樣的青年﹐我目光掃過他時﹐他也正在朝我看。

我朝他點了點頭,笑了笑,挨了過 去。“你也是在紐 約中轉嗎?” 我問他。他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指著我的兩隻箱子接著說:“你隻顧著跑過去找人講 話,我幫 你看著行 李呢,在紐 約你一 定要當心,小 偷多著呢,你剛 才取行 李時門口的警察對了你的行 李票是嗎?以後你在美 國呆久了就知 道,全美 國隻 怕是隻 有紐 約機 場這 樣做,其他地 方無論大小機場,行李都是提了就走沒人來管” 我謝了他,但心 裏直納 悶,取行 李對行 李票這太正 常了,美 國別處真像他說的那 樣沒人管麽?我將這疑 問壓下,我還 有別的急著要問他:““你在哪個機場轉機?” “拉瓜地” ,正是我想聽到的,“ 你的飛機是什麽時間的?” “ “明晚八點” “ “你呢?”他反問, “我也在拉瓜地轉機,下午一點半的飛機” 。正談著,剛才舉牌的那人吆喝著要我們上車。我們上了一輛車身上有不少鏽斑的白色麵包車,連人帶行李都擠下了,我是最後一個上車的乘客,看看擠不到我的談話對象旁邊去,就索性坐到了司機邊上。司機看上去大約三十歲不到,白色園領球衣外麵套著一件半新的牛仔服,牛仔褲髒髒的,腳上的旅遊鞋就更髒。盡管他表情冷冷的,我還是忍不住要和他說話:“ “到旅館要開多久啊?”

 “ 看運氣了,估計四十五分鍾吧。”

 “旅館在哪兒呀?” 。司機扭頭看了我一眼,說:“我還以為每個人都問過這個問題了,你竟然還不知道,在曼哈頓。”

“在四十二街”  後麵有人插了一句。

 “你管他在哪條街,你們不就是住一晚上走人,價錢便宜就好” 司機回了一句。

我也聽說過四十二街,不記得和什麽聯在一起了,似乎不是什麽高尚社區。
“你們如果有時間,曼哈頓還是很值得一看的,” 司機見冷了場,自己又開了口,“你是明天幾點的飛機?” 司機這是在問我。“下午一點半,在拉瓜地” 。“那你是沒時間了,你明天一早八點就得上路,還是我這部車” 。我算是知道了我急於想知道的。也就有閑心和他聊天了:“你幹這行多久了?” “我是學生,早晚給他們開車接送客人,是打工,幹了快兩年吧”. “你是學什麽的?”

“機械工程”

“哦”

我是學醫的,這機械工程隔行太遠,我一時竟接不上話來。好在車停了,我們到了旅店。

盡管是黑夜,仍能看出來這地方雖在曼哈頓,卻顯得相當的偏僻和破舊。

在一排不起眼的街麵房子中,一扇不起眼的門,怎麽看也隻是一戶普通的住戶人家。進得門來,所見也仍是一般的住家布局。我們將行李存放在一樓的一間房中。我很慶幸,和我的聊天對象分在了二樓的同一間房住。這時我才知道他姓李。將一切料理停當,肚子就開始咕咕叫了。小李下樓去轉了一圈,手裏拿了兩包方便麵回來,他把麵朝我晃了一晃,說:“:走,找廚房下麵去“  。廚房不難找,裏麵有點亂,但 家什有不少。我們胡亂煮熟了麵,三兩口就吃下了肚。我要付錢,小李硬不肯收。閑聊中他告訴我他在西弗吉利亞的一所大學讀經濟學科的研究生課程。我也告訴他我去南麵一個小醫學院做訪問學者。他感歎道,還是你們學醫的有辦法。其實我倒是覺得他學成之後前途要好得多。回到樓上房間,挨個洗涮完畢,上床前 ,小李就對我說:“咱們這就道別了,明天我可能會睡個懶覺,都在美國,說不定哪天我們又會見麵。”我一麵和他握手道別,一麵點頭讚同他的話,隻是心裏原有的一點僥幸想法不能成立了,我原還盼著他能和我一塊兒去機場呢。

第二天一早我就醒了,悄悄起了床,簡單梳洗一下,就下樓了。樓下沒見到什麽人,我開門來到外麵街上,載我們來的白車就停在門前。一個少說有四十來歲的黑人婦女正對著白車的倒車鏡在畫眉毛,這多少有點出我意料之外。她見我出門,就笑嘻嘻的衝著我說:“早上好!”,我回了一聲:“嗨”,這下她不樂意了,頭一歪,睜大了眼睛,對著我說:“我對你說早上好,你怎能就嗨一聲就完了?”我正不知道說什麽好,司機從門裏閃了出來,衝著她手一揮,叫道: “ 去,去,去,這兒沒你的生意。”那女人壞笑著,伸出長長的舌頭,在手指上添了一下,接著手指就往倒車鏡上抹。司機作勢要衝上去,她這才快步跑開了,口裏還嚷著,“晚上見!”我朝著那無可奈何的司機笑了起來,司機苦笑著搖搖頭,催我進屋去取行李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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