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就讀台北建國中學。那時候大部分的老師都是外省人。而且幾乎每位老師都是國內名大學出來的。我們的老校長賀翊新就是北大國文係出身的。賀校長把建中治理的井井有條。是難得的一位好校長。那時候(在實行本土化以前),學校內本省籍的老師簡直就是鳳毛麟角。我初高中六年,就隻碰到兩位本省籍的老師。這兩位老師,個性完全不同,但是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經常把小日本拿出來在課堂上歌功頌德一番。
教我們高一生物楊義賢老師是一位主張讀書要活學活用。他一天到晚批評我們讀死書,死讀書,讀書死。可惜,他道地的台灣國語說成了“讀俗書,俗讀書,讀到最後就去蘇(死)拉“。他的口語變成了我們這些外省同學經常在課餘的模仿題材。
記得開學第一堂上課,他一一問我們是哪個學校畢業的,如果是本校畢業的就報告時那一班的。問到一位從外地畢業的同學,老師隨口問了他一個生理衛生的問題。顯然他答錯了。可是這位同學,還使勁的抬杠。還加上一句說是教科書是這樣寫的。老師立刻就問他教科書用的是哪一本。老師聽後,用手敲了他一下腦袋,很得意地說,那本教科書是他編的。全班問完話後,老師說這次暑假作業考試,全班至少有一半不及格。結果考後是給他說中了。
楊老師,生物學的不錯,還在學校成立了一個課外的科學研究小組。每年都參加台灣的科學展覽比賽,還往往得獎。那年還代表台灣到日本參加比賽。老師平常穿的很簡樸(其實是土啦)。逢雨天,時常穿這一雙長及過膝的雨靴,托拉脫蠟就來上課了,實在有點象個日本浪人。那年從日本回來,似乎看啥都不順眼了。第一天到學校教課就出了個大事。那個時候,學校每天上課前有兩位同學站在校門口,算是站崗吧。老師每天都是 騎機動車來上課。不巧,這兩位成績優秀的同學,沒注意到老師的進門,沒有敬禮。這下好了,這兩位同學,一人一個大過。這兩位同學百般的解釋,老師騎車速度太快,他們沒反應過來,其實說穿了,他們以為是工人送貨的。後來連導師,家長相繼向老師道歉,但是過還是記了。許多其他老師就在課堂上為此批評這位楊老師的度量狹小。
後來,楊老師為了改變自己的形象,開始把自己打扮得象個東洋鬼子。有一天穿了一件長毛帶絮的羊毛衫,還挺鮮豔的。一進教室,我們有位同學吃驚的叫了一聲“咿”。好了這一聲“咿“,正課就不上了。老師開始教訓這位同學,瞧不起他。問他甚麽意思。是不是認為做老師的就買不起好衣服。反正就沒完沒了了。同時不忘強調他去日本的觀感。說人家日本人多尊師重道。看見老師就九十度鞠躬。人家把我們中國的儒家思想如何的發揚光大啦。每個學生都寫毛筆字啦(其實我們每個禮拜也寫的)。結果是要記這位同學大過。為此,我們這位同學的爸爸來到學校,和校長溝通。溝通了半天,校長建議由學生和家長向老師道歉。看看是否可以免除老師的處罰。因為有過前車之鑒,這位家長堅持自己的孩子沒有惡意,拒絕道歉。結果還是挨了一過。這件事,在當時也在學校熱鬧了一陣子。許多老師都提醒我們要特別注意,看到楊老師老遠的就要敬禮,千萬別再傷到老師的自尊心。
楊老師打成績非常嚴格。許多同學到了學期末了都不及格。有位同學的媽媽就打聽到老師的家,去送了兩盒餅幹,希望老師手下開恩。餅幹是收下了。可是第二天上課,老師當著同學的麵,告訴同學下課後,到辦公室把餅幹取回。回來後,大家都議論紛紛。有位同學問他,餅幹盒裏有沒有塞紅包。我的同學才恍然大悟。我們大家都把那位同學狠狠地批評了一頓。說他實在是瞧不起老師。老師怎麽會看得上 小小的兩盒餅幹,真是自討沒趣。當然,這位同學那學期的生物課就沒過。
另外一位台籍老師張豐茂。張老師那時因省辦高中,市辦初中,由台北一個不太入流的學校,連學生帶老師整個轉到建中來。後來因為老師很優秀,就被聘為正式的老師。張老師長的文質彬彬,帶付黑框眼鏡。一看就是個老老實實而且很用功的老師。每天穿著整齊幹淨的西裝,打著漂亮的領帶。他不開口,光看人,大家都以為他是外省人。可是一開口,台灣國語就出來了。張老師教我們三角及平麵幾何。每次上課,不忘記提醒我們他的講題都是參考路本(日本)啊十(二十)幾本參考書整理出來的。當時,我們並沒有覺得老師有多好。後來,聽同學說,老師教到代數時,連建中幾位有名的老師都一致稱讚張老師的功力。張老師從不到補習班任課,隻在家中開班。顯然收入菲薄,我們那時實在算不出,他到底有多少套西裝,皮鞋。老師為人非常低調,從不多言。一堂課五十分鍾的課,他會全用在講正課上,沒有笑話,也沒有廢話。是個一板一眼很正勁的老師。
楊老師的一舉一動表現出來的是一個十足的台灣同胞。由他的自卑感而表現出來的自大狂,在當時師生裏的確引起了很大的議論。而張老師,可是一位腳踏實地,做事非常認真的老師。他的獨善其身,一付與世無爭的態度,是很獲得大家尊重的。這兩位老師,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把小日本奉為一切的標準。這也是早期日本對台灣控製了近五十年的後遺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