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莊 在 海歸論壇 發貼, 來自【海歸網】 http://www.haiguinet.com 2006 年9月20日,一部現代都市題材的電影《好奇害死貓》在北京點映。在對媒體的宣傳中,除了主角胡軍和劉嘉玲外,它最大的賣點,是“繼《夜宴》《滿城盡帶黃金甲》之後第三部向廣電總局申請代表中國角逐2007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的影片”;而對於中國電影來說,它更大的價值在於,這也許是一次真正電影製作專業化的開始。 “海歸”介入中國電影的契機文學| 胡其鳴是《好奇害死貓》的主要出品人,也是我們要講述的這部電影製作過程的主要謀劃者。作為1977年“文革”後的第一批大學生,胡其鳴從清華大學水利係畢業後,到美國加州大學留學,獲得電子工程博士;1986年回國創業,1993年成為私人投資國產電影的第一批人。 與胡其鳴一樣,《好奇害死貓》的製片團隊清一色都有著海外背景。但有意思的是,除了何健民是好萊塢的資深製片人外,其他人都從事與電影不相關的工作。胡其鳴的夫人、影片的另一位製片人邵征一直在美國從事金融行業。出品人之一的牛新輝和聯合出品人李遜都是美國的科技和IT領域裏的成功人士。 “他們都是我交往很多年的好朋友。對電影都不太懂,但很信任我。我們現在也是摸著石頭過河。”2004年,胡其鳴和這些朋友合夥在北京收購了一家影視傳播公司。之前,胡其鳴曾擔任過美國派拉蒙和環球電影公司的海外合資投資公司的大中華地區總代表,投資設計了內地的第一批多廳影院,參與中國電影票房分賬製和引進美國大片等諸多動作。但因投資電影失敗,2000年他轉投資無線通訊業務。 收購影視公司後,他和夫人邵征把工作和生活的重心又轉移到國內,轉移到電影上。 一再地選擇電影這個產業來做,這和他的出身不無關係。胡其鳴出身演藝世家,姑姑是民國著名的影後胡蝶,母親呂恩是人藝的話劇演員,曾因演繹話劇《雷雨》中的繁漪一角而享譽劇壇。當時演藝界的很多明星都是胡家的座上客。好友夏鋼考上北京電影學院後,胡其鳴因常去電影學院而結識了陳凱歌、何群、李少紅等一批現在中國影視界的主力軍。 留學回國後第一次投資做電影時,不僅沒賺到錢,還賠得很厲害,使他不敢再輕易“觸電”。 近年來國內電影環境的變化,使一度離開電影圈的胡其鳴又開始心動。他通過數據收集,發現中國的電影市場,百萬從業人員一年的產業收入才十幾億元,而胡其鳴投資過的一家提供手機SP服務的公司,員工300人左右,年收入卻達4億元。 胡其鳴看到了中國電影巨大的市場潛力,但他認為僅靠中國電影市場本身不可能有任何“良性循環”,他想把“體外的給養向中國落後的電影工業輸送”。 機會出現在2005年的一個飯局上。 胡其鳴聽到導演張一白說起他和編劇霍昕創作的一個劇本缺少一半投資,張一白問胡其鳴是否有興趣,胡答先看看劇本。胡其鳴向記者回憶說,“我問張一白‘你 IT’嗎?我是不會和一個不會發電子郵件的導演合作的。”張一白當天深夜就把劇本通過電子郵件發給了他,胡其鳴和邵征兩人各抱著一部電腦讀完了劇本,認定它“既反映了深刻的都市生活問題,又有很高的商業價值”。胡其鳴決定對這部電影進行100%的出資,這也是他們影視公司投資的第一部電影項目。 很快,他把劇本梗概發給在美國的好友何健民,何十分滿意,並答應做影片的製片人。何健民早年移民美國,曾參與製作《野戰排》《刺殺肯尼迪》等十餘部獲奧斯卡獎的影片,也是2000年和2008年北京申奧宣傳片的總監製。胡其鳴對於影片從籌備開始就有著自己的想法,“我的思路是要組織一個強大的班子來扶持一個並不是很出名但是非常motivated(有幹勁,躍躍欲試)有才華的導演。” 通過何健民的推薦,胡其鳴請到曾為美國連續劇《欲望都市》配樂、擔任2005年奧斯卡頒獎典禮音樂總監的美國音樂人丹尼·沃克為影片作曲。同時,胡其鳴在國內拉起一支實力派的主創團隊,摩拳擦掌投入到新公司第一部電影拍攝中。 一切數據化和合同化 工程師出身的胡其鳴辦事喜歡收集和分析數據,講究計劃性和係統性,這種職業習慣也帶到了電影的製作中。胡其鳴認為現在的中國內地甚至香港的電影行業更像一個“江湖”,缺乏一門工業應當具備的製度性和規範性。 胡其鳴還記得1993年與北京電影製片廠合作拍攝《無人喝彩》時,他並沒有多少空間能參與到具體的製片過程中:他問北影要製片預算,拿到手的卻是一張航空信紙,上麵共寫了約四五行的“預算”,讓他詫異又無奈。現在自己親手籌備拍電影,他決心專業一把,“要利用嚴格和科學的管理方法,盡可能完善地準備前期工作,並且在拍攝過程中控製好日程和資金,以及安排好後期的製作。” 編劇霍昕在生日時收到了一份特別的生日禮物——Final Draft,一個美國的編劇軟件,這是胡其鳴特意買來的。“在中國,拍100部電影可能有100種劇本的格式;而在好萊塢,哪怕1000個電影,其劇本格式都一個樣。” 胡其鳴很想在中國的影視圈裏推廣這種寫作劇本的方式,因為在這個軟件的平台裏,可以把劇本所有場景和道具都列成清單,每一頁代表一分鍾,隻要數數頁數,製片就知道影片故事的長度。 胡其鳴不隻對劇本上實行智能化管理,還對拍攝過程精確控製。何健民推薦胡其鳴用一個叫做Movie Magic的軟件來安排預算和日程,“不隻是導演,劇組的每個人都應該知道每天自己該幹什麽。我們的工作計劃表絕不是拍攝的頭一天才去做,而是在開拍前就做好。”由於劇組的管理人員對這些軟件比較陌生,而且軟件又都是全英文的,胡其鳴還請研究電影製片的專家對劇組進行培訓。 他同時發現,中國的演職人員和經紀公司普遍對法律的合同不太重視。以他的習慣,做自己不擅長的工作時一定要請教該行業內的專家,所以他重金聘請中美兩個著名的律師事務所作為法律顧問。當一份份詳盡而嚴格的合同出現在劇組人員麵前時,很多人都相當驚訝,導演張一白也說自己曾拍攝過那麽多影視作品,從沒簽過兩頁以上的合同。 前期的嚴謹為後期順利拍攝打下了良好的基礎,也避免了一些紛擾。在電影拍完約半年後,突然有一天導演告訴胡其鳴,說一個香港的美工反映沒拿到足額的報酬。胡其鳴覺得很奇怪,因為劇組用電腦記錄每一筆資金出入,會計會提前一個星期,提醒製片主任,該付給誰工資了。通過電腦留底,胡查到該美工的工作記錄,發現他提前一個月離開劇組去了另一個班子,違反了合同。胡其鳴於是讓律師按合同進行核算,發現美工不僅不能拿到足額報酬,按條款還應該賠償公司30萬元。 了解情況後,他給對方寫了一封信,出示了證據,並解釋了前後的原因。胡其鳴後來才得知,習慣了口頭協議的美工在簽合約時,根本沒有細看合同的具體內容。 專業程序無法解決的“中國國情” 胡其鳴通過專業的模式,可以設置好電影製作前期的所有環節,卻對電影完成後的命運走向毫無辦法。那是IT和合同無法解決的事。 《好奇害死貓》的片名是作家阿城取的,取自於西方的一句諺語,意思是貓雖然有九條命,很難死,但好奇心卻仍會讓它送命。影片正是以一個女孩的好奇心作為切入點展開驚心動魄的故事。胡其鳴對這個名字十分滿意,但電影局的官員並不這麽想。 在申請拍攝許可證時,為避免耽誤審查時間,胡其鳴便臨時想了個片名《茄子》,因為影片是從一些照片展開線索,而中國人照相時喜歡說“茄子”。就這樣,拍攝許可證順利拿到了。 到了影片關機發布會時,胡其鳴向電影局提出,想把片名改回《好奇害死貓》,一個看過劇本的負責人不同意了,因為劇本裏既沒有“好奇”也沒有“死貓”。胡其鳴把具體情況再次上報給電影局副局長張宏森,終於得到滿意的結果。 接著,電影在洗印廠又出了意外,按胡其鳴的說法,“你讓我找最好的編劇都編不出來這樣的情節,但恰恰讓我遇到了。” 《好奇害死貓》的底片自開拍以來就在北京電影洗印錄像技術廠(簡稱“北洗”)洗印,風波從2006年8月初開始持續了20天。首先是洗印廠工人認為影片裏有違規的激情鏡頭,要替電影局“把關”,把激情鏡頭剪掉;然後由於製片方提供了兩個聲帶,而懷疑《好奇害死貓》違反了國家有關規定,準備製作兩個版本。於是自行扣留了影片中所謂違規鏡頭的底片,也不讓製片方轉廠洗印。 事實上,那些“違規”的鏡頭已經通過電影局的審查,而所謂兩個聲帶,是製片方為片尾曲製作的中英文兩個版本,洗印廠的“把關”,不僅越權而且沒有道理。接著,又有職工提出,胡其鳴提供給他們的電影局傳真文件上的“同意”可能有假,要求製片方再找電影局行公文並蓋章,胡其鳴隻得照辦。 為了解決這些意外,胡其鳴在北洗和電影局之間不知跑了多少趟。一些圈內人笑話胡其鳴,一看就是剛入行的新人,不知道私下找人擺平。胡其鳴不以為然,“我是非常有理有據的。中國的電影落後於中國的經濟和法律發展10年。國有企業的思維方式需要轉變,我等於在這件事上給他們做了一次普法教育。” 在經曆洗印廠風波時,邵征曾經抱怨過丈夫胡其鳴讓他們進入了一個過於複雜的“江湖”,且身不由己;而在這個過程中,邵征自己正慢慢地適應了從一個投資銀行家到中國電影製片人的轉變。 《好奇害死貓》是一塊試金石,胡其鳴想看看在他理想的運營模式下,能多大程度實現自己的電影夢想,“我們的目的絕不僅僅是好玩而已,是要為成係統成規模進入中國的電影市場做準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