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Rob的回憶

聖誕節又快到了，每年聖誕節都會想起rob，有人說在人死之前都自己有預感的，我覺得他就是如此的。

本來rob是我的一個顧客，總是喝最便宜的酒，抽最便宜的煙。清貧的顧客很多，雖然他是那樣的不同於別人，他總是閃爍著他的發亮的雙眼，舉手投足都全無半點寒酸的舉動。



時至今日想起來rob，都會讓我有悔不當初的心情，隨之眼淚都會湧出來，每一次幾乎都是。回憶起來，他是有意靠近我們的，隻是我們已經習慣了冷漠，習慣了與人時刻保持距離，以至於直到最後，都沒能成為他在這個世界上可以抓到的唯一的浮萍。在我這樣責怪自己的時候，我也曾經設想，或者rob的死根本和我沒有一點關係，可是最後，每次都被我否定了，因為顯而易見的，rob是那麽喜歡和我們交往，喜歡和我們在一起，而我們當時做到的，隻有普通的禮節而已。


rob曾經幫助我們工作，在聖誕節前他特意來我店裏送給了我一盒巧克力。他誠懇地對我說，感謝我給了他工作的機會，和感謝我們曾經給了他的一切。現在想來，他真的是在為他的辭世做準備，那天我很感慨，因為他的生活一直都很落魄，他曾說過他都去外麵站街賣報紙賺錢。



rob好像隻是一個很普通的窮人，但他走了之後我突然發現他不是。因為他的靈魂在我的記憶深處發著光，讓我感覺他是那麽高貴。我所能記憶起來的關於他的全部，不過就是每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的全神貫注的注視，同時微笑著打招呼而已。而我們相處的僅有的兩次不愉快他也都從來不提，以至於到了現在我竟然都已經忘記了。



rob死後我才意識到，我本來可以給他更多的幫助的。這種感覺就好像突然發現他可以到達我們的心靈，和我們對話一樣。我去了他的葬禮，我突然發現死去的rob是這麽陌生，他的眼睛已經深陷了進去，好像兩個洞一樣，好像裏麵沒有眼珠一樣，他的嘴巴突然變大了一樣。後來我想，可能他的眼睛本來就不太大，因為總是閃耀著光芒才讓人忽略了大小，而他總是謙遜的抿著嘴巴，才讓我感覺他的嘴巴沒有那麽大吧。我試著摸了一下他的手，冰涼的，我摸著他的手，對他說，rob，你太狠心了，你走了，你就是在責怪我們，在懲罰我們。



我得承認我是一個特別虛偽和自私的人。去他的葬禮，我帶了一箱heineken，一箱他常喝的酒，一盒好煙，一盒他常抽的。我把東西給了他的親人。我告訴他們，務必要按照我的習俗把煙在他的墓地前麵燒掉，就要倒在他的墓地前麵。回到家裏，我還是沒有感覺釋然。



我總覺得rob根本就不是我們這個塵世的人。他怎麽可以做到好像聖人一樣的，然後又比我理解意義上的所謂的聖人更有魅力？清貧的生活並沒改變他什麽，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那麽瀟灑的燦爛的微笑，看過他的發自心靈的微笑的問好，我真的會感覺整個人都呼吸了一下清新的空氣一樣。



在我的想象裏，rob應該是一個有內涵的人，我深深的後悔自己曾經的冷漠，好像是在自我保護，在習慣性的和他保持著距離。如果他是一本書的話，那麽現在可以說，我已經永遠失去了閱讀的機會。




12，12，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