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企鵝的企盼

小企鵝的企盼

墨爾本東南有島，島名菲利普。二月下旬，澳洲時當季夏，我們上島來看企鵝歸家。此地的企鵝小巧可愛，為澳洲獨有。

海灘上，水泥看台已經坐滿了兩三千人，據說每晚上岸的企鵝也就幾百隻，看客比企鵝還多。不知道是人看企鵝還是企鵝看人。

信息中心黑板上說今晚企鵝8點57分登岸。時間眼看要到，看台的照明燈照亮了海岸，可是小企鵝卻遲遲不見冒頭。看客們左顧右盼，指指點點，疑似的幾隻黑點卻發現是飛來湊熱鬧的海鷗。心中疑惑，難道小企鵝每天都會這麽準時? 難道今天它們遭遇了鯊魚和海獅，凱旋軍團全軍覆沒？

看客們不耐起來，打哈欠，伸懶腰，有些人站起來走動。突然，一批四五隻企鵝從海浪裏冒出，排成一列，向海岸走來。此時看表，正是8點57分。企鵝們進兩步，退一步，最後幹脆止步不前，呆呆而立。難道小企鵝有些怯場，羞於在眾多看客前經過？看客們更加焦躁，喊道，走啊，等什麽呢？說話間，海裏又鑽出了一隻黑影，和等待的夥伴匯齊後，才排成一行，搖搖擺擺地快步跨過沙灘，向岸邊草叢中走去。原來它們一定要等齊了夥伴後，才一起回巢。於是心裏有些感動：小企鵝們還是很重感情的。海邊離它們在草叢的窩也就不過百米之遙，但它們卻一定要等齊了同伴才同時回去。日出而作一同入海，日落而息一同還家。它們每天入海尋食就像漁民出海打魚一樣，是充滿了風險的經曆，有鯊魚海獅等天敵，有急浪暗流等風險。為了確認每一個同伴都已經安全歸來，它們要等齊了才一起回家。據說小企鵝一定要等到天黑以後才歸巢，也是為了躲避狐狸的攻擊。

今天在大看台前冒出海麵的小企鵝並不多，原來它們從其他地方上岸了。來時導遊說過，海邊的看台隻能遠觀，要想就近觀看小企鵝，應該回到信息中心的路上。這條路都是為了保護企鵝懸空而築的木板通道。路旁和木板路下，到處都可以看到企鵝雙棲雙宿的巢穴。有幾段通道，和企鵝歸巢的路徑並行，可以看見企鵝們排隊在木板路旁前進。小企鵝的步態和南極的皇帝企鵝大不相同。皇帝企鵝走起路來，一搖一擺，雍容華貴，從容不迫，帶有目空一切的霸氣。而小企鵝則由於歸家心切，步履顯得急促慌亂。隊伍中有胖的，有瘦的。瘦的快步疾駛，胖的搖搖晃晃，走不動了則幹脆趴在地上歇會。胖企鵝是因為吃得太多，企鵝肚子裏可以裝相當於它們體重一樣多的食物，回到窩裏，它們就會把胃裏的小魚小蝦吐出來喂小企鵝或者孵蛋的配偶。帶回家的食物越豐盛，它們的回程也就越艱難。企鵝對愛情也很忠誠，它們一夫一妻相伴一生。萬一喪偶，也要傷悼一年後才再重建家庭。

企鵝對木板路上的看客們視若無睹，蹣跚而行。不時有企鵝離開隊伍，撲向草叢中的家園。道遠的小企鵝則繼續前行。草叢裏傳出“咕咕”的叫聲，表達著它們和家人團聚，分享食物的歡樂之情。道旁的一個洞穴前，兩隻宛如兄弟（或姊妹）的小企鵝攜翅並肩而立，翹首企盼父母的歸來。看到此幕，覺得企鵝的名字實在貼切。“企”字在漢語中的原意是“墊腳站著”，企鵝在陸地上總是像人一樣佇立，昂首遠望地企盼。它們在企望遠別中的重逢，企待親人在曆險後的平安歸來。此時此際，我在心裏為兩隻小企鵝默禱，祝它們的父母每天都能安全歸來，帶回豐盛的食物。

小企鵝憨樸可愛，我見猶憐。幼子企盼意切，父母歸家情深。物猶如此，何況人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