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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遇上西雅圖 -14-

(2014-10-31 15:48:00) 下一個
文佳佳不知道小周如何治療自己的空虛症,反正能治愈文佳佳的是錢。但這個錢得是自己喜歡的男人的錢,別的男人是不行的。

文佳佳花老鍾的錢時,腦子裏想的全是老鍾。如果她不喜歡老鍾,即便刷爆了那張沒有上限的卡,也嚐不到絲毫快感。

前一天晚上的戰爭最終沒有人贏也沒有人輸,文佳佳覺得很不痛快,回屋就坐在床上壓著聲音嘶吼著:“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一連三個氣死我了,為的不是小周的嗓門比較高,也不是黃太的威嚴很慎人,而是小周一腳就踩中了文佳佳小尾巴——男人瘋了才會娶你這種女人!

對,沒錯,老鍾沒有瘋,也沒有娶文佳佳。

但這兩點並沒有直接的因果關係。

那主要是因為他先娶了老鍾太太,然後才認識了文佳佳。

這要換做在舊社會,她文佳佳就算再差也能混個二姨太,至於後麵的三四五六七八,隨他的便!

當然,以上這些隻是文佳佳的自我定位。

美國人大多不買奢侈品,明星除外。

但即便是明星,他們購買奢侈品也是為了工作需要。當他們平日閑暇之餘享受普通生活時,也會穿著隨便,隻為圖個舒服。

在美國,隨時隨地將奢侈品掛在身上的人,隻有華人。

文佳佳雖然花錢大手大腳,但是也有個“窮養兒富養女”的意識,她明白在孩子尚不懂事尚無賺取生計的能力時,是不應用物質堆滿他的世界的。

這個認識,在文佳佳親眼見到一個十七歲的華人男孩開著蘭博堅尼出入學校之後,變得更加肯定了。

錢,往往是在無形中毀掉下一代的最直接最有效的工具。

但人們永遠隻看得到錢的好處。

文佳佳前一天晚上被小周氣得不輕,第二天一大早又聽到小周在庭院裏講電話,說什麽“到了兩千萬就替我完全賣掉”,無名火又一股腦湧了上來。文佳佳不相信小周有賺大錢的能力,倘若有,就不會來美國傍一個開輛破車的老外。

為了避免再次和小周吵得不可開交,也為了抒發前一天受的氣,文佳佳當天上午就跑到西雅圖最大的奢侈品商店裏,想試試老鍾親手遞給她的信用卡附卡上的磁條到底耐不耐磨。

她指著各種名牌鞋包:“這個,這個,這個……”

又見到信用卡一次次的刷過去,“刷刷刷”,“刷刷刷”。一聽到磁卡和刷卡機親密接觸時的摩擦聲,文佳佳心裏就特別的爽,空虛症好像也得到了一丟丟的緩解。

親愛的女士們,請記住,最有效的召喚不是溫柔的電話,不是含情脈脈的短信,而是當他的手機一次次接到銀行消費短信提示的時候,他愛你的心將會一點點膨脹起來。

“刷刷刷”,“刷刷刷”,文佳佳堅信,那些紛至遝來的提示短信,很快就會塞滿老鍾的手機信箱。

讓他有種不接她的電話!

文佳佳受到了店員最熱情的關照,令她最後還不忘買下全店裏唯一一個限量款的愛馬仕皮包,三萬美金。

文佳佳拿著包,簡直是愛不釋手,但她依舊不忘打電話給遠在國內的麗麗。

“親愛的,我拿到了愛馬仕最新的限量款,你要不?要的話,我也給你帶一個。”

麗麗的尖叫聲差點刺穿文佳佳的耳膜:“天啊,我太愛你了,那個我必須要的!你先幫我帶,回國我把錢給你!”

文佳佳笑眯眯的掛上電話,指了指包:“再來一個!”

那店員瞪大了眼,又為難又驚訝的告訴文佳佳,這樣的限量款他們店現在隻有一個,如果還想要,他們隻能先去調貨,需要文佳佳多等上一段時間。

等Frank翻譯過後,文佳佳大為吃驚:“啊?這家店就這一個個啊?這不是西雅圖最好的購物中心嗎?”

外國店員又嘰裏咕嚕的說了一通,十分激動。

文佳佳連忙看向Frank。

Frank解釋道:“他說,他們店一年就賣四個限量款,你一次就要兩個,原來中國人是這麽買東西的。”

文佳佳歪著頭:“難道美國人不買奢侈品嗎?那幹嘛開這麽多奢侈品店啊?”

Frank說:“這些東西基本上都是賣給華人,和美國明星的。”

文佳佳眨眨眼,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華人在美國和明星是一個待遇的。

幾十分鍾後,文佳佳踏著新敗的高跟鞋和時尚褲裝,甩著大波浪卷的長發,終於心滿意足的走出了奢侈品店……在她身後,亦步亦趨的跟著拎著無數名牌購物袋和包裝盒的外國服務員。

文佳佳低頭看了眼手機,仍舊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很快便被她塞進了新買的愛馬仕包裏。

再抬頭一望,Frank正在路邊等候。

文佳佳走過去,好不容易壓製住的空虛症又因為手機的不爭氣而往上躥,她對Frank說:“我要去西雅圖最好的餐館。”

Frank想了想,為她拉開車門。

當車子在一家豪華餐廳外停穩後,門前侍者連忙上前為文佳佳拉開車門。

Frank卻不下車,對文佳佳道:“我等下過來接你。”

文佳佳特別詫異,回頭叫:“一塊吃唄,我請你!”

Frank說:“不用了,謝謝。”

文佳佳不悅了,一個人進餐有什麽樂趣,吃飯要兩個人搶著吃才香。

“見什麽外啊,走吧!”

她也不想想,Frank和她不熟,不見外難道還見內嗎?

Frank依舊堅持原判,語氣也不溫不火:“我八點過來接你。”

文佳佳撅撅嘴,隻好獨自下車,索然無味的走進餐廳,原本還有些食欲,這下全因Frank的一板一眼攪合沒了。

隨著文佳佳的高跟鞋,在高級餐廳的大理石地麵上敲打出來的“哢哢”聲,她最忠實的夥伴空虛症也翹翹湧進心頭,很快填滿了每一個角落。

到頭來,如影隨形,對她不離不棄的,也隻有它。

高級餐廳裏燈光閃爍,情調十足,空氣裏彌漫著優雅的鋼琴聲,周圍有許多白人財主和他們的情人們在用餐,但是文佳佳卻感受不到絲毫人氣。她隻是獨自坐在寬大的鋪著白色桌布的餐桌前,麵對著一整桌的美食和一瓶昂貴的紅酒。

文佳佳沒吃幾口,就像是得了強迫症一樣頻頻看向手機,仍是一片死寂,她幾乎懷疑這部手機接收不了國內的網絡,腦中也浮現出一句話:“一個男人不在乎你花錢,隻有兩種可能。一是他愛你至深,一是他置你不顧。”

一想到此處,文佳佳心裏就泛慌,那裏很快就蔓延成一望無際的荒原,仍憑她怎麽跑也逃離不了這種無力回天的絕望。

她隻好抬手叫來服務生。

外國領班注意到文佳佳的動作,立刻招呼一個華人侍應生過去。

文佳佳當即對華人侍應生:“再加一份龍蝦!”

服務生提醒道:“小姐,您點的已經足夠了。”

文佳佳蠻橫道:“擺著看不行啊?”

最終,那盤龍蝦文佳佳一口也沒動。

美食和美酒是否合乎一個人的口味,還要視乎這個人的心情是否愉悅。倘若一個女人對愛情心灰意冷時,即便眼前擺放著山珍海味,對她來說也是形同嚼蠟。

文佳佳在遇到老鍾之前,認為這種說法根本是無稽之談。怎麽可能會有人麵對這麽一桌菜而放棄食指大動的權利呢?

但是現在,她身曆其境。

幾個小時後,天色漸黑,溫度也降了下來。

Frank依約前來接送文佳佳,文佳佳坐進車裏一言不發,完全沒有幾個小時前購物時的雀躍亢奮,這種情形就和在國內時一樣,花錢可以一時治愈她的空虛症,然而在花錢之後空虛症又會卷土重來,甚至越演越盛。

Frank依舊不怎麽說話,那是他天性使然,但是文佳佳居然也一字不吭,隻是看著窗外發呆。

Frank時不時看向文佳佳。

直到許久以後,也不知是因為被Frank的頻頻關注引出了說話的欲望,還是文佳佳自己想透口氣,她才無精打采地說了一句“別送我回去,我心裏悶,帶我去船屋看看好嗎?”

瞎子都看得出來文佳佳心裏悶,Frank不是瞎子,自然也看得出來。

他隻猶豫了一下,就將車掉頭。

這個晚上,文佳佳難得的沉默寡言,就像精神分裂的患者一樣,以至於她並沒有告訴Frank,她想去的是電影《西雅圖夜未眠》中薩姆和兒子喬納居住的那個船塢。

畢竟在西雅圖,有百分之四十一的麵積是水,可以想見這裏的船塢也是不少的。

而文佳佳也不知道薩姆的那個船塢叫什麽名字,距離他們到底遠不遠。

文佳佳清楚地記得,劇中的安妮乘坐飛機到西雅圖看望薩姆父子,她在船塢外見到了薩姆的廬山真麵目……

金色的頭發,長款的風衣,一雙眼睛仿佛會說話,這樣的安妮,在遠遠見到薩姆時,便不由自主的向他們走去。在這之前,她甚至還沒有想清楚一會兒將要說些什麽。

當然,安妮更加不會想到,會有一個短卷發的女人,先她一步跑向那父子倆。

安妮站住了腳步,直愣愣的看到短卷發女人將喬納抱起,接著穿著米色夾克的薩姆也向他們跑去,展開手臂一把將他們一起攬在懷裏,再輕而易舉的將他們舉高。

然後,是薩姆和那短卷發女人相互擁抱,態度熱絡,仿佛一對戀人。

薩姆說:“見到你真開心。”

但他們的談話僅止於此。

一震嚇人的大型貨車的鳴笛聲打斷了他們,而鳴笛的對象正是傻呆呆站在馬路中央的安妮。

大型貨車呼嘯而過,薩姆和安妮之間在沒有視覺的阻隔,令他們清楚的看到彼此。

薩姆向安妮走過去,他驚喜的發現,這個女人就是早先在機場,令他感到一見鍾情的那個。

安妮呆呆的看著薩姆,不知所措,兩隻眼睛好像說出了千言萬語。

她聽到薩姆說:“你好。”

安妮也說道:“你好。”

隻是,他們的談話再沒有下文……

安妮的另一邊傳來令一陣刺耳的鳴笛聲,一輛鮮黃色的出租車向安妮駛來。

“然後呢?”

鏡頭一轉,安妮從西雅圖返回了自己居住的城市,此時正是安妮的朋友在向她發問,她問出了所有觀眾們的心聲。

安妮說:“然後我就走了。”

朋友重複敘述著當時的情況:“你站在路當中?”

安妮說:“是啊,就像你夢到自己赤裸,而周圍每個人都在看你。”

朋友玩笑道:“我喜歡這個夢。”

安妮崩潰道:“就算那樣,也比不上我當時的羞愧。”

朋友說:“但是他看到你了。”

安妮無奈道:“他看到了!”

朋友繼續緊追:“麵對麵。”

安妮看了朋友一眼:“他說‘你好’。”

朋友點頭:“他說‘你好’,那你怎麽說?”

安妮懊惱的皺著臉,恨不得立刻死去:“我隻說得出‘你好’。哦!”

朋友愣了一秒鍾:“哦,我的天啊!”

然後,朋友和安妮又一次看了一遍《金玉盟》,那裏麵女主角的台詞也是這樣的:“我隻說得出‘你好’。”

朋友指給安妮看:“這是個好預兆!”

盡管安妮覺得自己蠢得像頭驢,盡管安妮覺得在薩姆和另一個女人深情相擁之後她出現的十分多餘,盡管安妮後悔死了自己竟然衝動的飛過去隻為了見一眼薩姆,但是在朋友心目中,他們的開始依然羅曼蒂克。

當Frank將車停在船塢附近時,文佳佳也像是劇中的安妮一樣,不由自主的走下車來。她控製不住自己的腳,她的眼睛被眼前的景致所迷。

在昨天這個時候,文佳佳還在抱怨怎麽電影中的西雅圖在現實中可以這樣安靜得無聊,可如今,她又覺得唯有這樣安靜的西雅圖才有可能締造浪漫的愛情。

愛情在別處,但這個別處必然是富有異域風情和祥和氣氛的地方,絕不可能是鬧市。

這是不是因為,隻有在這種地方,一個人太過孤單寂寞,才會在遇到另外一個同樣孤單寂寞的人時,以最快的速度摩擦出激情的火花?

這聽上去像是《動物世界》裏,一雄一雌兩隻動物在寂寥寬廣的大草原上相遇的故事。

但是這時候“在別處”的文佳佳,身邊隻有Frank。而那個原本應該陪在她身邊的老鍾,則在不知哪個女人的溫柔鄉裏,或者是環繞著燕瘦環肥的酒桌上,所以即便是此刻的文佳佳和Frank身上都同樣具備了寂寞孤獨的氣質,她也從未想過他們會開始。

一排排船屋安靜地在水上排列著,文佳佳靠在欄杆上看著它們隨著水波蕩漾的姿態,甚至依稀可以看到在船屋裏一家人或情侶之間相聚的溫馨畫麵。

文佳佳突然有了和Frank分享心境的欲望,因為除他以外,她也別無選擇:“薩姆就住在這兒……”

Frank有點摸不著頭腦:“誰?”

文佳佳解釋道:“《西雅圖夜未眠》的男主角啊,你沒看過那部電影嗎?”

Frank特別不解風情:“沒有。”

文佳佳撇撇嘴,表示恨鐵不成鋼:“虧你還住在西雅圖。”

Frank覺得自己被吐槽的很無辜,但他沒有反駁。

文佳佳又轉過頭去看著那些人家,忽然轉移了話題:“美國人晚上都呆在家嗎?”

Frank說:“大部分吧。”

文佳佳又問:“那沒有家的人呢?”

Frank一板一眼道:“不知道,大概正在努力創造家吧。”

他說的很實在,正如“人活著不是為了死,就是在通往死亡的路上”一樣,實在的令文佳佳再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興趣。

文佳佳發現,Frank別具一種“話題終結者”的風格,他總能在不經意間讓她保守心酸——她也想努力創造一個屬於自己的家,但她卻懷著一個已經有家室的男人的孩子。

文佳佳停頓了片刻,有些自暴自棄了:“我不想回去,找個喝兩杯的地方吧,最好還能跳跳舞。”

Frank看看表,麵露難色,他畢竟還有個女兒。

但文佳佳是不允許別人掃她的興的:“算我包車,雙倍費用。”

如果每個人都有價錢,文佳佳願意花雙倍的錢多買下這個男人多一會兒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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