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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院那棵廣玉蘭開敗了最後一朵白花 , 黃黃的火柴梗一樣的花蕊,隨著泛了黃的花瓣,稀裏嘩啦掉在樹下那一人高的龍頭假山石上時 , 徐阿姨又夾著她的裁縫包來了。
喜歡看徐阿姨做針線活。她是那個年代很少有的大腳姨婆。據說從小叛逆,結婚不久,年紀輕輕的,離開老公,隻身一人,一塊印花藍布包著兩件替換衣衫 , 便從紹興到上海為人做傭了。
哥哥出生時,她就在我家了,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她成了鄰居家的傭人,爸爸媽媽卻雇了個小腳的無錫阿姨。
每年徐阿姨隻是在這個落花的時節才來我家。那時的裁縫是吃住在雇主家的。一家從小到大一年的棉襖、夾衫都得翻新,怎麽地都得兩三星期。在我家做生活的那些天,無錫阿姨會在飯桌上多添幾個菜,下午還要特意做水鋪蛋給徐阿姨做點心。那是裁縫的待遇。
鄰家同齡的孩子都喜歡湊在院子裏一起玩 , 女孩子捉迷藏 , 玩娃娃,男孩子搓泥丸 , 打彈弓 , 我卻喜歡繞在徐阿姨身邊,邊看著她做針線活 , 邊聽她天南地北,古今中外,家長裏短的說那些永遠說不完的故事。她的故事就象她手中的活, 千針萬線,密密麻麻。
龔家的故事就從那時開始了......
趴在八仙桌邊,看著徐阿姨利索地打開那事先縮了水、黑底帶金黃菊花的黃宮緞,反麵對折,攤在桌上,又用指甲刮著麵料,對齊了上下層。我遞過劃線盒,看著她從那小圓木盒的一端抽出一條黑線,按住一端,輕輕地在中間一拉,那道黑線就筆直地彈在了麵料上了。
“徐阿姨,為什麽肖品媽媽從來不和肖品爸爸說話?”問這話時,我才八歲。
肖品是龔伯伯的小兒子,一個比我大 7 、 8 歲的男孩。
徐阿姨在畫了那開襟棉襖樣子的的臂和腰身間熟練地畫了一道弧,眼光從架在鼻翼上、一個鏡腳用白色膠帶固定著的老光鏡上瞟了我一眼,提起剪刀,喀嚓喀嚓地延著那畫線外兩公分下了刀:“寧啦,不好作孽哦!”
我不懂那“作孽”是什麽,似懂非懂地看著她。
“大小姐,你不懂的!” 那開襟棉襖麵子已初具雛形了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