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忘的孤兒 III
(2006-10-25 19:48:26)
下一個
“嗯。你知道其實這個小鎮原來是個貧民區。有很多最底層的勞動者都會在這裏工作定居。他們那時候的生活條件很差。”這裏巴厘斯太太找出一張白紙,在上麵畫了一個回字形的建築,然後在分了很多小格子,對角線位置畫了兩條平行線,上麵標著“河流”。“你現在所看到的每一個小格子其實有兩層。大概總共是20平方米。沒有窗戶和像樣的廁所和廚房,但是居然每個小格子裏都住了一個家庭,可想而知環境有多惡劣。這條河,”她指了指對角線,“那時的人,吃喝拉倒都在這條河上,而且河本身也不乾淨到哪裏去你想想那時候的工廠都沒有淨水係統啊!”
“那……那太恐怖了!遲早會有問題的。”
“對呀!因為這種房子造價低廉且能住很多人,且勞力易於管理,Black country 到處都是這種建築。然後,可怕的事情發生了。(我的汗毛忽然彈起來一下)霍亂爆發了。因為住在這些建築裏的人無法保持飲水清潔,人口過於密集,所謂的家通風采光設施都不好。一有個什麽疾病傳染率非常高。帶菌者潛伏期一過大概拉兩天肚子就死了。於是人們在這個廣場中間,”她指了指“回”字建築中間那塊空白,建了個焚屍爐,由於有些死人來不及燒掉,蒼蠅開始寄生,然後把病菌帶往別處。還有那條河,也是幫兇之一。病菌會從屍體滲入泥土然後流入河裏麵。惡性循環得以蔓延到整個black country,而且太多死屍就會發生另一場災難。”
“是瘟疫!”我叫道。“沒想到美國這麽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也有一段這麽有血有淚的過去。”我不禁感歎。
巴厘斯太太點了點頭:“每個國家的發蹟其實都是個肮髒的歷史。很多孩子在這聲災難中失去了雙親。1850年,本鎮的一個叫約翰 · 李斯的鑰匙廠廠長, 在中心區開了家孤兒院收留這些孩子。說是孤兒院,其實是一間學校,所有的孩子都要學會一些技能,例如男孩子要學駕駛馬車,當管家,或者當保鏢什麽的。女孩子要學會洗衣做飯縫補。到了14歲那年他們就會送到當地的有錢人家裏當傭人。臨走的時候孤兒院會給他們每人一雙皮鞋和一本聖經。
孤兒院非常紅火,沒隔多久,在市中心那個地方不夠用了。孤兒院就搬到現在學校的地址。經過150年的變遷,就發展成現在的樣子了。你們畢業的時候每人也會得到一本聖經,但現在不送皮鞋了,改送領帶。也算是承襲當年的傳統吧!”
我滿臉的疑惑:“可是,巴厘斯太太,我看不出這個故事和那個女鬼有什麽明顯的聯繫。”
“嗬嗬,剛才跟你說的是個背景。”她拍了拍腦袋,“嗯……其實那時候的所謂孤兒院隻是為那些孩子們提供一個棲息地讓他們不要在街上流浪而已。但是它不能夠真正阻止霍亂和瘟疫的魔爪伸向孩子們。那時候孤兒院幾乎天天都死人。屍體就草草埋在學校旁邊那片樹林裏。”
“樹林?你是說女生宿舍可以一眼看到的那片樹林?”
“哦,對了,就是那塊。(我感到一股涼意順著脊梁向上湧,嘩!難怪那片樹林長得鬱鬱蔥蔥的。我以後晚上再也不敢開著窗簾了!)有些人其實還沒死,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暈過去而已,就被擡到那片樹林裏活埋了。你所說的那個女鬼,應該是那時候死的。哦!你們現在的女生宿舍其實在那時候就是孤兒院的女孩住的地方。至於她為什麽一直逗留在人間,大概是因為她生前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而她死的時候不單隻沒有天主教的葬禮,連個十字架墓碑都沒有。她看到你不去做禮拜,是嫉妒變成的憤怒,她嫉妒你每天都有讚美主的機會,而她那麽虔誠卻得不到主的垂憐!”
真相終於大白了。我說:“如果真如您這般推測,事情就好辦了。找個牧師為她超度一下不就OK了?”
“應該就是這麽辦。但是你首先得知道她的名字。(啊!又要再撞一次鬼啊,不要啊!)”巴厘斯太太看到我懼怕的表情,慈愛地笑了笑說:“嗬嗬,也是沒有辦法了。看來她隻肯在你麵前現身,好孩子你就再犧牲一次吧!”
晚上,我到了淋浴房裏,雖然我好多天沒洗澡,但是我打開水龍頭的時候沒有一絲暢快的感覺。手裏緊緊揣著的,是巴厘斯太太送給我的十字架,以作緊急之用。我的心情難以言喻,又希望她出現,但最好她永遠都不要出現。
不一會兒,門依呀一聲打開了。緩慢而隱約的腳步聲又響起了。沒等她走出幾步,我已經受不了了,大聲喊道:“我知道你的煩憂所在了,我能夠幫你!”
“你了解我的煩憂嗎?”突然我覺是那個冷冰冰的聲音就在我眼前,仿佛她就是和我鼻子挨著鼻子一樣!“啊!!!!”我尖叫了一聲,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又碰到了潮濕的瓷磚牆壁了。
我手裏的十字架有點拿不住了,該不該把它現出來呢?我猶豫著,不成!把它現出來事情就沒有迴旋餘地了。還沒有到迫不得已的時候。
“我……我大概……能了解你……你把你的……名字告訴我好嗎?”
良久。除了水聲以外,一片寂靜。
一分鐘又一分鐘過去了,我不敢大口呼吸,幾乎能聽到時間溜走的聲音,
水開始變冷了。我抵受不住,隻好關了水龍頭。
依然沒有動靜。
我想我不能一個晚上呆在這吧!準會又惹上另一場病。我鼓起勇氣,閉著眼打開浴簾,然後張開眼。
一切都很正常。
她是不是已經走了呢?
我不敢說話。
我回頭拿衣服和毛巾,猛然看到對麵的瓷磚牆上好像有些東西。
有人在牆上寫字!因為牆上有水汽,所以很清楚看到她在寫什麽。
“夏洛特 · 卡蘿 · 布魯克。”
我把學校裏的牧師請到樹林裏了。可是那麽多年過去了,誰還會知道當年那個可憐的孩子會被埋在哪裏呢?或許連埋她的人都不知道啊!我們倆在樹林裏到處亂走,我一邊走一邊說“對不起”,當然是對腳下那些亡魂說的。
恍惚間,我看到了一小叢雛菊,白裏帶黃,特別可愛。在陰暗的樹蔭下她努力的挺立著,特別顯眼。
我的直覺告訴我:就是這兒了!那雛菊的氣質和她真的特別像。纖塵不染,楚楚可憐。牧師把十字架插上,嘴裏呢喃著祈禱文。一陣風吹過,樹葉沙沙地響著,仿佛是誰在嗚咽。
我心裏也默默祈禱:願你能擺脫一個多世紀飄零的苦楚,飛到那溫暖的國度,和你的父母親一起幸福地生活!
自此之後再也沒有受到她的糾纏了。假期很快過完,舍友們回來了,冷淡如常,我也沒有把這事告訴她們,省得被人說我嘩眾取寵。似乎誰也沒有發現我的轉變:每天都會早早地起床做禮拜。雖然我還是不信天主,可是換個角度想想:我也不應該那麽特立獨行,入鄉隨俗是必要的。了解一下另一個世界的人的生活也未嘗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哦,對了,每個星期天我會去買一小束雛菊,放在樹林裏那個小小的十字架前。“睡吧!夏洛特。”我微笑著說。
全文完
那種莫名的恐懼此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