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吉阿姆道:“一日沒還清,你這條性命就是我的,我要你做什麽,你就得做什麽。”
駱青峰“哼”了一聲,不答她話,轉而問道:“說來奇怪,水為何能燃燒呢?”
艾吉阿姆道:“如此簡單的事情,你都想不明白麽?”
駱青峰道:“你若明白,不妨說來聽聽。”
艾吉阿姆道:“你道想想,若是把油倒進水裏會有什麽結果?”
駱青峰道:“油輕水重,自然是油浮在水上。”
艾吉阿姆道:“正是,我料想奈何橋下的水麵能燃燒正是這個道理,雖然未必是油,但定是比水輕的某種物事。”
駱青峰略一思索,道:“不錯,定是如此,怪不得那地洞中充滿一種刺鼻的氣味。這都讓你想到,我不得不服。”
艾吉阿姆聞言麵上一紅,道:“我才隻是猜測,僥幸猜中而已。”轉頭望向那光亮的甬道,道:“那是何處?”
駱青峰道:“不知道,還未曾過去看過。”
艾吉阿姆站起身來,道:“既是如此,咱們便一起過去看看吧。”
兩人並肩走去,到得甬道口,都是大吃一驚,目瞪口呆。原來這甬道竟然是用寶石明珠照亮的,一顆顆稀世之物,鑲嵌在甬道壁上,熠熠生輝。
艾吉阿姆揉了揉眼睛,道:“我這是在做夢麽?”
駱青峰道:“寶石珠玉有什麽用?又不能吃,我可就要餓死了。”他不說還不覺得,他這麽一說,艾吉阿姆登時也感到饑渴難當,無奈地歎了口氣,繼續前行。甬道的盡頭是金色的門戶,綠玉把手,精細華貴,門戶上刻著幾行字:“幽冥鬼界,有進無出,千世為鬼,永不超生。”。兩人互望一眼,一起伸出手去,使勁推了推,那門戶紋絲不動。駱青峰運氣發力,正要揮掌劈去,卻聽得艾吉阿姆道:“且慢。”她略略思索,左右兩手分別挽住兩道門環,用力往外一拉,隻聽得“嘩啦”一響,兩麵都被她拉出長長的鐵鏈來。艾吉阿姆將手鬆開,鐵鏈又“刷”地縮了回去,接著“喀喇”一響,兩扇門戶轟然向左右移開了。這兩扇門戶分外的厚重,分開之後,中間好似一條短短的小巷,駱青峰和艾吉阿姆邁步上前,舉目望去,才發現門戶外麵的景象固然是驚世駭俗,而門戶的裏麵世界,更是讓二人呆若木雞,久久說不出話來。
門戶的裏麵,空闊廣大,雖然仍是不見天日,但門戶林立,道路縱橫,竟宛然是一座小小的城鎮。這座城鎮是天下最簡樸的城鎮,大概是因為沒有日曬雨淋,所以屋頂和牆壁都隻是用木石隨意築成,這座城鎮又是天下最奢華的城鎮,因為每一戶的門口都是用夜明珠照亮,柔和的光輝灑滿街道,朦朧恬靜,如夢似幻。二人瞠目結舌地向前挪了幾步,身後的門戶又轟然關閉,前麵一間茅舍裏出來一位滿頭銀發的老者,向二人一笑,道:“兩位想必餓了,請到老朽家中用些米飯吧。”二人早已饑腸轆轆,一起答應道:“叨擾老丈了。”
跟著老人進屋坐下,老人奉上米飯鹹菜,兩人狼吞虎咽,眨眼的功夫便將飯食一掃而光,老人又奉上清茶,二人連聲稱謝,艾吉阿姆道:“敢問老丈,這裏是何所在?”
老人道:“幽冥鬼界,你二人既入此門,應該早已瞧見了。”
二人聞言滿腹疑竇,駱青峰道:“此處既稱鬼界,為何看到的卻是活生生的人?”
老者道:“此處居住的都是遁世之人,在地上陽間,人們都以為他們早已去世,卻不知他們是因為種種原因不願再見世人,所以終身在此隱居。”
駱青峰道:“原來如此,那也不用稱為幽冥鬼界吧。”
老丈道:“小兄弟有所不知,來到這裏的人,大多都有一段傷心往事,他們萬念俱灰,早當自己已經死了,死了即化為鬼,不叫作幽冥鬼界又叫什麽?”
駱青峰聞言無言以對。艾吉阿姆道:“那我們要怎樣才能回到地上?”
老者搖了搖頭,道:“回不去的了。”
艾吉阿姆和駱青峰齊聲道:“為什麽?”
老者道:“你們若還想回去,就不該進來,難道沒看見門戶上寫得明明白白:‘幽冥鬼界,有進無出,千世為鬼,永不超生。’。”
艾吉阿姆道:“看是看見了,可是我們的後路已被封死,不進來也是死路一條。”
老者聞言歎息道:“那便是天意如此,你二人既來之,則安之,安心在此了卻一生吧。”
二人聞言心中大為憂急,艾吉阿姆道:“老丈,不可能沒有出路的,地底既無陽光,便無百穀,何來的米糧?”
老者道:“姑娘有所不知,此地原是兵馬糧庫,隻因一場地震,沉入地底,這千軍萬馬的糧秣輜重便是咱們衣食的來源。”
艾吉阿姆聞言心中一寒,但仍不死心,道:“那牆上的明珠寶石又從何來?”
老者道:“那是貪財鬼五十年前帶來的,你們或許不知,五十年前,幽冥鬼界可是大大的有名,也曾一度可以自行出入,貪財鬼為求進入幽冥鬼界,傾盡家財為鬼界裝飾門臉,這才有今天的模樣。”
艾吉阿姆聞言眼前一亮,道:“你方才說五十年前,此處可以自行出入,為何五十年後卻不成了?還有,貪財鬼又是什麽人?”
老者道:“姑娘別急,老朽先回答你第二個問題,貪財鬼是一個不願被人知道真實姓名的人,他感慨一生為貪財所誤,所以自號貪財鬼。至於第一個問題麽,這裏原先是有主人的,他便是幽冥鬼王,隻有他知道如何從裏麵開啟幽冥鬼界的門戶,可是五十年前他說有要事要辦,匆忙出去之後,再也沒有回來,從此門戶的開啟之法失傳,再也沒有人出去過。”
駱青峰道:“這五十年來,難道便沒有人找過機關的所在嗎?”
老者道:“有,當然有,開始那五年,天天都有人在找機關的所在,可是從來沒人找到,十年後,找的人少了一半,二十年後,找的人寥寥無幾,三十年後,再也沒有人找了。因為大家都已垂垂老矣,外麵的世界變成怎樣,再也沒人關心,再也沒人想去適應,就連今天這五十年來第一次的門戶開啟,都隻有我這個老頭還有興趣出來看看。”
二人聞言都是垂頭喪氣,本來還有個開門的機關在,便該還有一線希望,但二人卻知道來路已因為地表塌陷而堵死,開不開門已然沒了意義。
老者見二人久久不語,又道:“你們二人應該很累了,碰巧窮鬼前幾天去世,他的屋子空出來了,你們就住在那裏吧。”
二人無可奈何地點頭答應,老者帶著兩人出來,轉了兩個彎便來到窮鬼的住處,窮鬼新故不久,屋裏的東西都還幹淨可用。
老者道:“看模樣,你們乃是夫妻二人,共住一室也無大礙,你們這就好好歇著吧,明日老朽再帶你們去米糧的貯存地,現下先告辭了。”
兩人聞言忙恭送老者出來,駱青峰道:“勞煩老丈半日,卻還不知您的高姓大名。”
老丈一笑,道:“我叫做自私鬼,這裏的人都是這麽叫我,你們也這麽叫吧。”說罷轉身去了。
駱青峰和艾吉阿姆回到屋中坐下,左思右想,彷徨無計,駱青峰索性爬上床去,便要蒙頭大睡。
艾吉阿姆見狀道:“你做甚麽?”
駱青峰道:“睡覺。”
艾吉阿姆道:“你睡了床,卻叫我睡什麽地方。”
駱青峰一呆,慢慢從床上爬了下來,道:“我也不是這麽沒風度,你睡床,我睡地上好了。”說罷尋了塊幹燥的地方,席地而臥。
艾吉阿姆見左右也無事可做,便也上床睡了。兩人連日來勞苦不堪,這一覺睡得好不香甜。
數個時辰後,有人敲門,二人方才醒轉過來,開門一看,卻是前番那老者——自私鬼到了。自私鬼領二人到糧庫和取水的地方去轉了一圈,又將二人帶到一處空曠的所在。這裏說是空曠,其實不然,三三兩兩地聚了十來個人,大略排成一線,好像在等待什麽。
眾人見了艾吉阿姆和駱青峰,眼中都現出驚奇的神色,其中一人問道:“自私鬼,這兩個就是昨天新來的麽?”
自私鬼道:“正是他們。這位是……”說到這裏才想起還未詢問過二人姓名,一時間接不下去。
駱青峰見狀抱拳道:“在下駱青峰,見過眾位前輩。”
艾吉阿姆卻道:“小女子明月有禮。”眾人朝二人一笑,也沒有多話講,回頭又自顧自地聊天。
駱青峰和艾吉阿姆抬眼望去,隻見前方地上有一個凸出的石台,看模樣好似井台一般,上麵放了一口大鍋,裏麵熱氣騰騰,不知煮著什麽。
二人見這情狀奇怪,心中正充滿疑問,卻聽得自私鬼道:“此地沒有多餘的木材生火,好在卻有一處與地底直接相通,地火升騰,正好作了咱們的灶台。灶台獨一無二,大家要煮水做飯,便須到這裏來排隊。”
駱青峰道:“原來如此,那昨日老丈待客的熱茶,可真是來之不易。”
自私鬼道:“那是我跟老酒鬼討來的。瞧見沒有?前麵第三個,身邊放著個大瓦罐的就是他。”
兩人目光轉到老酒鬼身上,隻見他頭大如鬥,身材矮小,身邊那個瓦罐卻象是洗澡盆般大,這酒鬼想是已等得不耐,正一蹦一跳地往前麵觀望,模樣甚是滑稽。艾吉阿姆見狀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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