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聞言歎息道:“先前孤月還道前輩頑固迂腐,不明事理,隻顧著自己的名號,不理病人死活,不料竟有如許因由,之前孤月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前輩見諒。”
無一子道:“老夫醫得天下人,卻醫不得自己的親人,無一子這名號,十八年前就已是形同虛設,要還是不要都沒什麽區別。”說罷徑直走到楊珞床邊,伸手又搭他脈象,忽然輕輕“咦”了一聲,喃喃自語道:“奇怪,奇怪。”
孤月道:“怎麽了?莫非他傷情有變?”
無一子閉目不答,許久後方睜眼道:“這小子傷勢之沉重,原本應該日漸衰弱才對,但老夫摸他脈象,似乎較前日反而有所加強,碎亂的經脈仿佛也略有複原,此人血質中蘊有極強的再生之力,若不是天賦異稟,便是另有奇遇。”
孤月聞言喜道:“如此說來,鐵公子有救了?”
無一子道:“多半是死不了,不過若是任由他經脈亂長,必定盤根錯節,不死也變成廢人一個。”
孤月一驚,急道:“這如何使得,前輩快想想辦法救他。”
無一子沉吟道:“辦法不是沒有,隻不過……”
孤月見他欲言又止,心中憂急如焚,道:“有何難處,前輩不妨直言。”
無一子道:“老夫見過古籍上記載的一種五鬼合脈法,可以修複經脈,不過須得犧牲一人,才能救得一人。”
孤月不解道:“這是為何?請前輩將詳情相告。”
無一子道:“此法將一人體內的精,氣,神,以及經脈材質轉入傷者體內,使得傷者可以重建經脈,而施術者損耗巨大,重則性命不保,輕則終身殘廢。”
孤月道:“原來此術如此凶險,難怪前輩猶豫,前輩萬金之體,自然不能有所毀傷,請前輩將此術授予孤月,讓孤月來救他。”
無一子聞言一愕,道:“你莫非沒聽清楚老夫說什麽?施術者重則性命不保,輕則終身殘廢。”
孤月一笑,道:“晚輩聽得很清楚,晚輩這條命是他救回來的,即算現在還給他,也是理所當然。”
無一子道:“關乎生死的大事,非同兒戲,你可要思慮周全。”
孤月道:“晚輩心意已決,懇請前輩教授晚輩五鬼合脈法。”
無一子撚著胡須,歎了口氣,道:“恕老夫多言,你如此義無反顧,當真隻是為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孤月聞言一滯,轉過身去,道:“不錯。”
無一子道:“你不必欺瞞老夫了,我看是你對這小子生了情意的緣故吧。”
孤月聞言大窘,滿麵飛紅,道:“前輩莫要妄加猜測,取笑晚輩,哪有這樣的事。”
無一子左右踱了兩步,道:“你可知道你連日來采食的野果叫做什麽名字?有何特性。”
孤月一愣,道:“晚輩不知道,請前輩賜教。”
無一子道:“那你說這野果的滋味如何?”
孤月道:“清甜可口,食之不能罷手。”
無一子微微一笑,道:“此地並非低窪之處,四麵俱高,偏偏唯有你摘果子的地方地勢稍低平,因此上不缺陽光,下不少雨露,外似心火流動,內則陰濕密實,正是邛崍山脈的心氣所在,此地得天獨厚,收日月精華,納山川靈氣,凝聚千年方長出這幾株奇樹,這樹名便叫做心意玲瓏木,結出的果子便叫做心意果了。”
孤月道:“原來如此,不知這心意果有何出奇之處?”
無一子道:“心意果,顧名思義,便是與心相通,隨你心意改變滋味,你若心中煩悶,果實滋味便是苦澀,你若心中悲傷,果實滋味便是酸澀,人心五味,盡在其中。老夫半生滄桑,心事複雜,這果實對老夫而言,是酸甜苦辣俱在,五味雜陳,不能入口。而你連日以此為食,卻隻得清甜滋味,還說不是心中有情?”
孤月聞言低頭,赧然不能啟口。
無一子見狀歎息道:“孤月,你可知道你的身份?如今冥火已經叛教,你是無論如何不能動男女之情的了,否則……”
孤月聞言抬頭插口道:“前輩不必明言,孤月心中有數。”
無一子道:“這樣就好,老夫一時多口,也是怕你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孤月道:“多謝前輩關心,請前輩還是趕緊傳授在下五鬼合脈之法吧。”
無一子道:“此法老夫不會傳授你的。”
孤月一愕,道:“為什麽?”
無一子道:“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便該知道老夫不能讓你有所傷損,否則老夫如何向教主交代?”
孤月急道:“可是前輩不教晚輩五鬼合脈法,誰來救鐵公子?”
無一子道:“這點你無須擔憂,老夫多想兩日,總能想出其他辦法來的。”
孤月道:“可是兩日後,前輩想不出解決之道,又該如何?須知金蠶定真,不能超過十日,否則心腦受損,治好了也都會變成傻子。”
無一子道:“老夫已有主張,你不必多說,總之老夫是不會將五鬼合脈法教給你的。”
孤月急道:“可是……”話還沒說完,忽聽得外麵一個聲音大聲道:“屬下玄武壇弟子白紅道,有事求見無一子前輩。”
無一子聞言喃喃自語道:“怎會有玄武壇弟子來尋我?莫非教中有事發生?”快步出外,答道:“老夫在此,來人所為何事?”
白紅道道:“教主吩咐弟子來尋孤月護法和前輩,不知右護法是否也在。”
孤月這時也出來了,當即道:“孤月在這兒,有什麽事快說。”
白紅道道:“是。教主吩咐,教中有重大事情發生,請右護法和無一子前輩立即趕往赤秦嶺相助。”
孤月聞言心中一驚,道:“出了什麽事了?”
白紅道道:“屬下不知,總之十萬火急,請右護法和無一子前輩即刻啟程。”
無一子道:“既是如此,老夫收拾收拾,即刻便走。”
孤月道:“且慢,前輩走了,誰來救鐵公子?”
無一子道:“這……”
孤月道:“前輩留在此處,讓晚輩與他回去便了。”
無一子道:“可是教主有命,這恐怕……”
孤月道:“晚輩也知道前輩為難,不如這樣,晚輩先行一步,前輩多留兩日,若是想到辦法救他最好,如果不是,前輩便帶鐵公子一起上路,若僥幸見到師父,說不定他會有辦法。”
無一子聞言仍是猶豫,孤月見狀,“撲通”一聲跪倒在他麵前,道:“孤月求前輩了。”
無一子慌忙來扶她,但見她雙目紅紅的,似乎就要流下淚來,心中一軟,道:“好吧,老夫也很想將他救活,否則……不說了,老夫便多留兩日。”
孤月聞言大喜,連聲道:“多謝前輩。”起身向白紅道道:“你留在此地,兩日後前輩若想到醫治鐵公子的辦法,你就在此照顧鐵公子,如果不是,你就負責幫無一子前輩將他帶回我身邊。”
白紅道應聲道:“屬下遵命。”
孤月轉身進屋,望向榻上的楊珞,隻見他臉色依舊蒼白得沒有血色,呼吸若有若無,心中一陣疼痛,俯身在他耳邊道:“你可千萬別死,千萬等著孤月。”又凝望了他片刻,終於一咬牙,轉身出去,徑直向赤秦嶺去了。
是夜,無一子反複拿捏楊珞脈象,苦苦思索,始終不得救人卻不傷己的兩全其美之法,枯坐到深夜,又起身到屋後的山洞中參詳。無一子剛走不久,屋外閃身進來一條黑影,那黑影躡手躡腳地走到楊珞床前,瞧了楊珞一眼,微微歎息,喃喃道:“你也曾經救過我,我又利用過你,如今救你一命,就算是兩下裏打和了,不拖不欠。”說罷將楊珞扶起,負在肩上,悄悄向外而去。
又是什麽人出現?怕也是個女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