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無疾怒道:“師妹吃不吃我的酥油餅關你甚事?你這隻臭老鼠,總是悄沒聲息地走路麽?你這臭毛病什麽時候才能改一改。”
肖去病道:“我外號叫做飛鼠,是飛來飛去的,當然沒有腳步聲。話又說回來了,輕功差的人才有腳步聲。”
東方無疾大怒,道:“你是說我輕功不如你?來來來,我們到外麵鬥上三百回合。”
肖去病道:“鬥就鬥,難道怕了你這隻笨貓?嘿嘿……且不說別的,今次你跟師妹賭咒發誓,說一定將長江積雪圖拿回來,你可做到了麽?”
東方無疾滿臉漲得通紅,道:“拿沒拿回來,不幹你事。你也說要將它取回來的,難道又得手了麽?”
肖去病嘿嘿冷笑,不答他話,轉頭對婦人柔聲道:“師妹,我今日給你帶了新鮮的重陽栗糕來,正好給師妹佐酒。”說罷從袖中取出一個紙包,放到婦人麵前。
婦人道:“多謝二師兄。”將紙包拆開,取了一塊放進口中,細細品嚐。
肖去病得意地望了東方無疾一眼,道:“師兄,你要不要也來一塊?”
東方無疾怒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肖去病又道:“師兄,還是我送的東西合師妹的心意,你卻總是沒頭沒腦的添亂。”
東方無疾大怒,道:“放你的狗屁。”回頭一指高懸的大匾,道:“瞧見沒有,那金匾便是我送給師妹的,師妹不知道多喜歡,還將它掛在大廳中最顯眼處。”
肖去病瞥了一眼那金匾,道:“芳華絕代,不倫不類,不知所雲,師妹的容色氣質根本不屑與群芳同列,這簡直是貶低了她,這匾的顏色字跡也是俗氣得很,與師妹的雅舍格格不入,虧你還好意思說出來。”
東方無疾道:“你懂什麽?杜子美有詩雲‘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穀’,說的便是不與群芳同列的高潔氣質。”
肖去病哼了一聲,道:“杜子美可沒提什麽芳華不芳華的這麽露骨,總之是俗不可耐,你瞧我送給師妹的白玉酒瓶可就不同了,師妹每日將它沉入湖底凍酒而飲,真是既風雅又暢快。”
東方無疾道:“那師妹飲酒用的夜光杯還是我送的呢,‘葡萄美酒夜光杯’,你聽過沒有,如此飲法非但風雅,而且還大有古風。”
肖去病冷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你也會說,那葡萄美酒就在夜光杯的前麵了,沒有我送給師妹的最上等的葡萄酒——美人淚,哪有你的破杯子出來顯露顏色的份?”
那婦人趕緊將栗糕咽下,喝道:“你們別吵了行不行,每次見麵就吵個不停,如今都多大歲數了,還是一般的無聊。你們若有閑功夫,便幫我想想怎麽把長江積雪圖追回來。”
兩人見她發怒,都嚇了一跳,沉默了一會,肖去病又對東方無疾道:“你今番恰逢奉詔入宮給貴妃娘娘診病,大好的機會,皇宮內的侍衛分布給你摸得清清楚楚,怎麽還能失了手?真是砸了你‘怪貓’的招牌。”
東方無疾冷笑道:“休要風言風語,你若有本事,便將東西取回來看看。”
肖去病怪眼一翻,道:“我可沒有師兄那麽好的運氣,隻不過麽……”他故意將聲音拖得長長的,弄得東方無疾更加難受,才又道:“卻是幸不辱命。”
婦人聞言喜道:“二師兄得手了?”
肖去病得意地道:“正是。”說罷從袖中取出畫卷,雙手奉給那婦人。
那婦人連忙接過,在案上展開,細看了半晌,道:“果然是真跡。二師兄如何得來的?難道二師兄是從那高手的手中奪來的麽?”
肖去病道:“那小子武功那麽高,打是打不過的了。隻不過他武功雖高,腦子卻沒我好使,我隻三言兩語便騙得他去偷了這幅畫來給我?”
東方無疾悻悻地從鼻孔裏哼了一聲,小聲道:“狡詐之徒。”
那婦人卻道:“那人怎生模樣?你又如何騙他相信你的?”
肖去病道:“那小子二十左右年紀,模樣很是英俊,身邊帶了位姑娘,也生得十分美麗。兩人倒是天造地設的一雙,隻可惜那姑娘中了鶴頂紅的劇毒,他便來求我當晚前去救治,我不願壞了師妹定的規矩,當然不肯,一言不合便動起手來,數招之間我便被他點中了腿上的穴道。你知道我們三師兄妹的輕功可算是並世無雙,那小子居然逼得我手忙腳亂,武功既高強,心思也是機敏得很。師妹要我們進宮盜取長江積雪圖,我不識門徑,大師兄卻有機會進宮踩盤子,這場賭賽還沒開始,我便已輸了七分。我正在憂心,但見了那小子身手,忽然靈機一動,便騙他治病所需要的五毒珠藏在皇宮裏的寶瑞閣中,還要他將長江積雪圖也順便偷出來當作診金,那小子救人心切,自然深信不疑,昨晚連夜入宮,便去盜了這長江積雪圖出來,五毒珠原本不在宮中,他自然是遍尋不著,如此一來我便有借口不給他的女伴治傷,也就不算壞了師妹的規矩。”
那婦人道:“原來如此,但你既然不能為他女伴治傷,他如何肯將長江積雪圖給你?”
肖去病道:“我也知他必然不肯,是以找了臨安城中最有名的工匠連夜作了一幅贗品,早早藏在袖中,他回來之後,我便向他討了那畫卷來觀摩,乘著轉身之際,將畫卷與我袖中的贗品對調了。那小子不識風雅,自然是看不出真假來。我再以缺少五毒珠為由,推脫了為他女伴療傷,然後便來向師妹報喜了。”
那婦人聞言卻不高興,相反臉上還隱有憂色,道:“我聽二位師兄描述,那人武功既高,心思也甚機巧,若是他女伴因此不幸去世,將來被他知道因由,隻怕要向二師兄你尋仇。”
肖去病一呆,臉上也閃過一抹憂色,道:“隻要我們三人不說,他應該不會知曉吧。”
那婦人緩緩搖了搖頭,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師兄你得罪了這樣的厲害人物,以後可要萬事小心了。”
東方無疾原本一直沒講話,這時咳嗽一聲,道:“不妙,不妙。”
肖去病怒道:“什麽不妙,難道你要來幸災樂禍?”
東方無疾道:“不是,隻不過昨夜我與他交手時,已經說了五毒珠是師妹的獨有之物,我看他多半便會相信。”
肖去病聞言一驚,道:“他今日來找我時卻一個字也沒提起,不好,這小子已對我起了疑心。這可如何是好?”
那婦人道:“二師兄你別驚慌,事已如此,不如我即刻帶了五毒珠與你一起去救那位姑娘,隻要那位姑娘安好,他心中高興了,多半便不計前嫌。”
肖去病道:“也好也好,有勞師妹,不過也不用現在就去,先等到了正主兒也不遲。”
東方無疾插口道:“對了師妹,忙了這麽半天,我們可都還不知道那正主兒是何人,他承諾的酬勞如此豐厚,可信得過麽?”
那婦人神秘地一笑,道:“此人其實很窮,說他是天下最窮的人也不為過,但此人也可以很富,富可敵國他也做得到,你們說他的承諾信不信得過?”
東方無疾和肖去病聞言都是抓耳撓腮,摸不著頭腦,肖去病道:“好師妹,你就別賣關子了,痛痛快快地說了吧。”
那婦人道:“也罷,免得你們心中不定,此人就是……”那人的名字還沒出口,忽聽得門外一個宏亮的聲音哈哈大笑,道:“夫人是要報老夫的字號麽?”那聲音楊珞聽來似覺熟悉,可又總有些怪異,一時也想不出究竟是在哪裏遇過。
東方無疾和肖去病聞言都是一驚,一麵全神戒備,一麵向門口望去。
那婦人卻是笑道:“前輩大駕光臨,柳回春等已經恭候多時了。”
說話間一人掀了門簾進來,東方無疾和肖去病見了那人都是恍然大悟,東方無疾連忙搬了張椅子請來人坐下,道:“師妹諱莫如深的神秘人物原來就是前輩,如果早知道是前輩需要,便是分文不取東方無疾也要為您賣命。”
肖去病道:“誰希罕你賣命?賣命也取不來物事,盡說這些無用的廢話。”
東方無疾大怒,道:“你這廝……”他話方出口,柳回春已打斷了他,道:“前輩來得正是時候,你所需要的東西,我師兄已經替你辦妥了。”
那人笑道:“飛鼠,怪貓,玉麵貂,醫術固然神鬼難測,輕功更是天下無雙,老夫還從未想過你們會失手。”
柳回春道:“多謝前輩抬愛,晚輩們真是受之有愧。”
那人道:“莫要前輩前輩地叫我,其實我也隻不過比你們大上十來歲而已,平輩論交也不算過分,何況老夫生平與人結交,從來不論輩分,你們還是直呼其名,我聽得順耳些。”
柳回春一笑,取出畫卷呈到他麵前,道:“是否石幫主所需的正品,還請石幫主過目。”
楊珞窺見那人樣貌,正是丐幫幫主石天涯,然則總覺他說話語氣似是而非,說不出的別扭。楊珞正在迷惑,忽見石天涯的目光向二樓掃來,急忙將身一縮,隱入門後。
屋中各人沉默不語,想來都在認真審畫,少時石天涯笑道:“果然是真跡,三位皇宮盜畫,猶如探囊取物,石某佩服,如今事已成了,值得吾等浮一大白。”說罷伸手去取腰間的葫蘆。
柳回春見狀笑道:“石幫主成日飲的都是烈酒,想也膩了,我這裏恰好備了上佳的葡萄酒,石幫主不妨品評品評。”
石天涯道:“也好也好,說到品酒,老夫的饞蟲就上來了,酒在哪裏?”
三人見了他猴急的模樣,都是忍俊不禁。柳回春取出酒盞替每人斟了一杯,親自奉給石天涯,道:“石幫主請。”
石天涯一把將酒杯搶過,嘖嘖讚道:“喲,還是夜光杯,老叫化子一輩子酒喝得多了,似這般風雅講究卻還是頭一次,來來來,大家一起幹了此杯。”眾人聞言一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石天涯突然棄了酒杯,指出如風,居然隔空點穴,將三人一並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