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琪在前廳沒找見楚驚天,又轉回他的書房,楚驚天果然在這裏,手中握著昨天楚琪送給他的那本“水韻掌”秘籍,一麵聚精會神地研讀,一麵比劃著。
楚琪上前叫道:“爹爹。”
楚驚天仿佛猛然驚醒,笑道:“琪兒,你來了。”
楚琪道:“爹爹,王大哥他……他怎麽會走了呢?”
楚驚天道:“爹爹也正在奇怪呢,昨夜我與他談天說地,聊得甚為投機,三更半夜才睡還覺得未曾盡興。今晨我早早起來,想要跟他接著研討武學密要,沒想到他房中卻已沒人了。難不成是爹爹喋喋不休,把他給嚇跑了?”
楚琪道:“那他昨夜裏可有沒有提過要離開?”
楚驚天故作沉思狀,道:“你不說我還不覺得,他昨晚好像是提過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辦,不過他隨口說,我也沒在意。”
楚琪急道:“還有呢?還說什麽了?”
楚驚天想了想,道:“其他的便沒什麽特別。”
楚琪道:“那他有沒有說過去哪裏?”
楚驚天道:“沒有。傻丫頭你放心,他武功高,人又聰明,去哪裏都沒事的。”
楚琪聞言隻能無奈地點點頭,失神落魄地出來,也不知道該去向哪裏,漫步到湖邊,想起昨日尚與楊珞有說有笑,今朝便不知君在何方,忍不住垂下淚來,她在堤岸上呆呆坐了幾個時辰,哭得心情舒暢了一些,這才起身往回走去。時候已近黃昏,楚琪麻木地走回庭院,楚瑤的窗戶開著,她看來心情不錯,一麵輕聲哼著小曲,一麵對著銅鏡裝扮自己,描眉畫眼,投入得不能再投入。楚琪對這些哪還有興趣?瞥了一眼便繼續往前走,隻走出幾步,忽然心中一震,忖道:“時候也不早了,姊姊怎地還在打扮?除非她要出去見人,瞧她心情這麽好,難道是去見朱笛仙麽?”這個念頭一湧上心間,楚琪頓時大為興奮,因為找著了朱笛仙,多半便能找著楊珞,當下閃身躲在一側,全神貫注地監視著楚瑤。楚瑤打扮得猶如青蓮出水,一身雪白的衣裙蕩漾在風中,飄飄若仙,她眉飛色舞又心無旁騖,渾然不知楚琪已偷偷跟在自己身後。
不多時楚瑤便來到揚州城外一處幽僻的所在,隻有一座平常的民居靜靜地躺在一顆大槐樹下,不聞半點人聲犬吠。楚琪不敢跟得太近,隻藏身在樹後,遠遠地瞧著。楚瑤才走到小屋門口,還沒進去,大槐樹下忽然轉出一個人來,一把攬住了她腰肢,在她耳邊道:“好姊姊,可想死我了。”嬉皮笑臉的模樣,正是朱笛仙。
楚瑤也是一流高手,早已看出他躲在槐樹後,故意沒揭穿他,免得掃了他的興,如今被他攬進懷裏,心中雖然受用,表麵上還是推開了他手臂,道:“笛仙,別這樣,被人瞧見了多不好。”
朱笛仙四下一望,道:“這裏半個人影也沒有,有什麽好顧忌的。”
楚瑤挪開兩步,背著朱笛仙,輕聲道:“咱們還……還沒成親,總要守些禮法。”說罷滿臉飛紅,雙手隻顧局促地揉弄著自己的衣帶。
朱笛仙見狀,伸手扶住了她肩頭,道:“這還不是遲早的事?不如……明日我便去向楚伯伯提親。”
楚瑤聞言全身一震,猛地扭轉身,驚喜地道:“真的?”但見朱笛仙隻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卻不答話,知道他隻是戲耍之言,心中惱恨,伸出拳頭在他胸口捶了兩記,道:“你……你就知道欺負我。”
朱笛仙痛得嗷嗷叫,撫著胸口道:“不說不知道,原來你這麽想嫁人。”
楚瑤嗔道:“誰說我想嫁人了?”
朱笛仙道:“還說不是?方才隻與你開個玩笑,也這麽大力打我。”
楚瑤道:“我哪裏想嫁人了?人家……人家隻是想跟你在一起。”她小聲地說完了這句話,拔腳便跑進小屋裏去了,朱笛仙連忙也跟了進去,回身把門掩上。
楚琪站在遠處既看不見又聽不見,隻得大著膽子,小心翼翼地靠近小屋,到得小屋五丈之內,楚琪不禁大為猶豫,深知姊姊武功高強,生怕再前進一步便給她發現了,正在彷徨無計,卻忽然風起雲湧,天空中一道電光閃過,雷霆滾動,隨即沙沙地下起雨來。楚琪大喜,趁著雨點穿林打葉之聲悄悄伏到窗欞下,依稀聽得楚瑤道:“阿琪總算找到個不錯的歸宿,我這個當姊姊的也為她高興。”
朱笛仙淡淡地道:“是麽?是什麽人?”
楚瑤道:“是個年輕俊俏的公子,名叫做王加,武功很好,人品看起來也還不錯。”
朱笛仙嘻嘻笑道:“人品有多好?有沒有我這麽好?”
楚瑤道:“你的人品也算好麽?整天都是一副小滑頭的模樣。”
朱笛仙道:“我的人品好不好也沒什麽打緊,隻要姊姊喜歡便行了。”
楚瑤歎道:“總是這麽油嘴滑舌,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上輩子欠你的,總是心甘情願地讓你哄。”
朱笛仙笑道:“半點也不錯,姻緣真的是前生注定的。讓我瞧瞧你的麵相,哎呀,你前生乃是一個屠夫。”
楚瑤聞言伸出手指在他額頭彈了一記,佯怒道:“又來胡說八道。”
朱笛仙揉了揉額頭,笑道:“是真的,你是個屠夫,而我呢,就是一頭豬了。”
楚瑤聞言大笑,道:“哪有人說自己前生是豬的,不過也正好,怪不得你這輩子還是姓‘朱’呢。”
朱笛仙道:“是豬也無所謂啊,難得被你這麽花容月貌的屠夫宰了,欠下我一條性命,今生便還我一段姻緣,說來還是我占便宜呢。”
楚瑤聽他這麽說,心中忽然一陣莫名其妙的感動,忘情道:“笛仙,你放心,我今生一定好好侍奉你,永遠陪伴在你身邊。”
楚琪聽到這裏,屋中忽然一陣寂靜,過了少時,朱笛仙忽道:“阿瑤,讓我親親你好不好?”
楚瑤剛道:“你……”嘴巴卻好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沒有了下文。又過了少時,楚琪聽得二人的呼吸聲漸漸變得粗重,尤其是楚瑤,好似趕了幾百裏路似的,嬌喘連連。
楚琪心中雖然奇怪,卻也不敢抬頭偷看二人到底在做些什麽。天色越來越黑,外麵的雨越下越大,嘩嘩啦啦的聲響將屋裏的聲息全都掩蓋住了,楚琪被淋得眼睛也睜不開來,單薄的衣衫緊緊貼在身上,冰冷的雨水傾瀉進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凍得她抱著雙臂,瑟瑟發抖。楚琪這回可受了大罪,但想著楊珞,心中又溫暖起來,咬緊牙關,仍是潛伏在原地一動不動。好在這場豪雨來得雖然猛惡,去得卻也迅捷,一柱香的功夫便漸漸收勢,化作淅淅瀝瀝的小雨,猶不能住,卻見溫柔。楚琪稍稍挪動了一下麻木的雙腿,忽見地上有燈光灑落了出來,原來朱笛仙已將燈火燃亮了。楚琪恐怕二人就要出來,正要悄悄退去,忽聽得楚瑤幽幽地道:“笛仙,我們怎麽可以這麽做?”
朱笛仙兀自有些喘氣,道:“為什麽不可以?阿瑤你知道的,我心中有多歡喜你。”
楚瑤道:“可是……可是我們還沒有成親呢。”
朱笛仙道:“還不是早晚的事,我心中早把你當作妻子了,非你不娶,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樣,非我不嫁?”
楚瑤道:“那是當然的了。”
朱笛仙道:“那還有什麽問題,阿瑤你放心,笛仙會一生一世都這麽愛護你的。”
楚瑤道:“你這麽說,我便放心了。”語聲失控,忽然化作低低飲泣。
楚琪一愣,忖道:“這姓朱的又怎麽惹姊姊生氣了,老是欺負我姊姊,決不能輕饒了他。”
朱笛仙見楚瑤流淚,慌忙坐下來撫慰道:“阿瑤,可別難過,其實我早就想好了,我手上的事情一完,立馬就跟你爹提親,到時候我跟你退出江湖,找個風景絕佳的所在隱居起來,朝看流霞輕風,晚賞歸雁夕陽,豈不逍遙快活。”
楚瑤道:“真的麽?你不騙我?”
朱笛仙道:“傻丫頭,我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你,怎麽會騙你?”
楚瑤聞言心中無比甜蜜,念頭一轉,又惴惴地道:“可是天天過這樣的日子,依著你的性子,隻怕不久就膩煩了。”
朱笛仙笑道:“不會,天天對著你,怎麽會煩?如果真的煩了,咱們便生她十個八個孩子來玩,不知道多有趣。”
楚瑤聞言破涕為笑,道:“十個八個?你真的把我當成豬麽?我可不生。”
朱笛仙道:“真的不生?”
楚瑤道:“不生。”
朱笛仙道:“不生算了,我找別人。”
楚瑤急道:“你敢!”
朱笛仙道:“啊呀,你手舉得這麽高,難道想打你丈夫?”
楚瑤佯怒道:“你要敢出去勾三搭四,看我不用老大的耳刮子抽你。”
楚琪聽他們越說越是私密情話,不禁麵紅耳赤,心中暗道:“姊姊也真是的,跟這個壞蛋在一塊兒也就罷了,還沒有半點正經的。不知他們還會說出什麽讓人難為情的話來,我還是別要偷聽了。”躡手躡足地挪到遠處藏好。又過了半個時辰,窗戶上緊緊相偎的兩個人影才分了開來,接著“伊呀”一聲門響,朱笛仙和楚瑤走了出來。借著門內透出的些許光明,可以看見楚瑤的頭發微微有些淩亂,雙頰紅豔豔的,不知道是興奮還是害羞。
朱笛仙捧起楚瑤的臉頰,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道:“快回去吧,你若是再不回去,楚伯伯可要來跟我要人了。”
楚瑤道:“又胡說八道,爹爹根本不知道你在揚州,怎會來跟你要人?”
朱笛仙一滯,隨即笑道:“說得也是,那不如今晚就留在這裏。”說罷伸臂又來抱她,
楚瑤連忙逃開,正色道:“笛仙,今日我們如此做了,已是大錯特錯,再要我徹夜不歸,我……我真沒臉見爹爹和娘了。”
朱笛仙忙道:“我隻是同你開個玩笑,何須如此認真,你快回去吧,明日閑暇了,再來尋我。”
楚瑤點頭答應,轉身隻走出幾步,又回頭去望朱笛仙。朱笛仙歪著頭,嘻嘻笑著也正望著她,楚瑤見了他笑容,忽然間大羞,一跺腳,三步並作兩步地奔去了。朱笛仙見狀更加得意,哈哈笑了一陣,這才轉身回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