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珞聞言不禁一愣,暗自忖道:“豆子一個人看到,或許是他眼花,可是現在連珈兒也看到了,莫非真的有什麽物事?難不成竟是傳說中的那千年雪參王?要不還有什麽東西能有那麽快的速度?竟在這麽多人的眼皮底下從容溜走。隻是就算是千年雪參王,它卻為什麽要跟著我們?”楊珞猜想不透,走過去檢視那雪堆,自然是空無一物。他略一沉吟,對眾人道:“就算真有什麽,也任由它去吧,我們還是繼續趕我們的路,不必受它影響。”說罷徑直向北而去。豆子雖然萬分好奇,卻也隻好隨著眾人繼續趕路。
傍晚時分,眾人已來到了龍首峰下,楊珞見天色已晚,便讓大夥在背風處休息。豆子一邊啃著饅頭,一邊興高采烈地跟楊珞道:“大哥,照這麽走法,我們明日就可以拿到寶藏了吧。”
楊珞沉默了一會,道:“也許吧。”
豆子愕然道:“為什麽是也許?”
楊珞緩緩地道:“南唐寶藏,一國之寶,隻怕沒有那麽容易拿。”
眾人見他麵色凝重,知道他所言非虛,不禁也暗自擔心起來。
夜裏風急,甚是寒冷,楊珞依然運功相助珈兒抗寒,眾人各自調息,一夜很快就過去了。次日清晨,楊珞睜開眼睛,沒料到首先映入眼簾的竟是雁靜如,她盤膝坐在地上,頭發眉毛都白了,原來竟是凝了一層薄薄的雪花。楊珞見狀,隻道她僅以內息維持住心跳和奇經八脈的運行,心中暗暗稱奇,忖道:“想不到這野蠻丫頭內力竟有這般火候,我平日裏倒真是小瞧她了。”其實楊珞卻是高估了雁靜如,他不知雁家內功自成一派,運功之時全身冰冷,是以雪花及身才不會融化。
又過了片刻,眾人相繼醒來,楊珞招呼眾人又再登山,不多時便來到了山頂。這山頂上有好大一片空地,方方正正的,竟似刀砍斧削一般,更奇的是空地中央有一座巨大的冰台,方圓數百尺,高約二三十丈,頂端已沒於晨霧之中,看不真切。豆子走到空地邊沿,探頭向下望去,他不看不打緊,這一看直嚇得他“媽呀”一聲叫了出來。
楊珞驚道:“怎麽了?”快步上前扶住了他,也向下望去,原來空地的下麵竟是一片懸崖絕壁,崖麵上寸草不生,黑黝黝的深不見底。
豆子緊緊抓住了楊珞的胳膊道:“大哥,這可如何是好?”
楊珞不答他話,凝眸向遠處眺望,隻見那藏寶圖上所標的孤峰便在對麵百丈外,也是森然峭立,壁光如鏡。楊珞心中暗暗驚駭,忖道:“這萬丈絕穀,便是猿猴飛鳥也難逾越,豈是人力所能及?這邊或許還可用極長的繩索吊下,可是對麵的山壁如此險峻,卻又如何攀援?莫非這藏寶之人武功絕世,竟已到了羽化登仙的地步麽?”楊珞思忖半晌,終覺神仙之事太過玄奇虛緲,轉念又想道:“藏寶之人是人,我也是人,為什麽別人藏得,我便取不得?此中定是另有機巧。”楊珞心中存了此念,當下便在峰頂上仔細搜索,但他尋遍了峰頂的每一寸土地,卻是一無所獲。
楊珞思量良久,走到中間的冰台下向上觀望,心中暗道:“難道機關便在這冰台之上?可是這冰台滑不溜手,又高又陡,我如何才能攀爬得上?”楊珞抽出匕首向冰台砍去,他隻道在冰台上掏出凹痕,便可借力登上台頂,卻不知這山峰頂上,終年積雪,冰雪之堅硬,不遜鋼鐵,他隻挖得數下,便聽得“拍”的一聲響,那匕首已齊柄而折。楊珞懊惱地將半截斷匕扔到地上,雙眉緊鎖,心中煩悶不已。
珈兒見狀上前道:“珞哥哥,你別著急,慢慢地想,總會有辦法的。”楊珞向她一笑,點了點頭。珈兒伸手探了探楊珞弄在冰壁上的凹痕,隻有約莫半寸來深,看來要在這冰壁上刻成階梯是絕不可能的了。珈兒不禁輕輕歎了口氣,將白虎皮裘又緊了緊,蜷縮著身體,偎依在楊珞身邊。
眾人走著路還不覺得,這一停下來,一個個冷得直跺腳,索性都坐下了運功抗寒。楊珞握住了珈兒的手,一邊把真氣過到她體內,一邊呆呆地盯著那冰柱發楞。他又思索了半晌,忽然猛地一拍頭,暗道:“楊珞啊楊珞,你可真是笨得可以,難道挖階梯不成,你就不能往上加階梯麽?”他想到這裏,放開了珈兒的手,蹲下身子,將周圍的積雪都攏了過來,用力拍打,不多時便製成一塊一尺見方的雪磚。楊珞站起身來,左手將雪磚舉到齊胸的高度,靠在冰台之上,右手從懷中取出水壺,用牙咬掉了塞子,倒了些水在雪磚和冰台之間的罅縫裏,然後趕緊塞好,又放回懷中。山頂異常寒冷,隻一會那雪磚便結結實實地凍在了冰台之上。楊珞用力向下壓了壓,知道這玩意兒吃得住力道,忍不住喜道:“這下成了。”
眾人聽見他說話,紛紛睜開眼來,見了他的辦法,都是喜形於色,各自伸手入懷,掏出水壺,道:“我們這裏也有。”原來大夥怕水結成冰,全都將水壺放進了懷中,以自己的體溫保暖。楊珞大喜,道:“這下好了,大家快把水壺都放回去,先製作雪磚再說。”眾人聞言一起動手,隻一柱香時分便做了八、九十塊。楊珞看看差不多夠了,便依法施為,每兩尺一塊,一邊凍,一邊往上爬,雪磚沒了或是水壺裏的水沒了,便讓雁靜如扔上來,如此反複,沒多久便在冰台的壁上凍出一架冰梯來。眾人抬頭望去,隻見楊珞的身子已懸在半空中,隨著山風不停晃悠,心中都為他捏了一把冷汗。楊珞自己倒沒覺得有多危險,一鼓作氣地往上攀爬,辛苦了一柱香的功夫,終於給他登上了冰台之頂。
楊珞爬上台頂,隻見上麵一條拱形的石通道,長約兩丈,頂上已堆滿了厚厚的積雪,入口處也已被遮擋了一半,分明是出自人工。楊珞暗暗心驚,忖道:“難道這裏竟然有人居住?”他緩緩走到通道口,伏下身子朝裏觀望。通道裏麵甚是幽暗,隱隱透出一股黴味,楊珞觀察了一陣,見沒什麽動靜,便小心翼翼地鑽了進去。他搖亮了火折子,隻見這通道約有八尺來高,四壁均由堅硬的花崗岩石砌成,整整齊齊,還算幹燥,通道的盡頭一扇朱漆大門緊閉著,門上的獸麵吞口和門環都已是鏽跡斑斑。楊珞不敢大意,思索了一會,轉身用通道口的積雪做了一個大雪球,放到地上,用力一推,那雪球不緊不慢地朝著門口滾去,“砰”地一聲撞著大門,停了下來,通道中卻還是安安靜靜,什麽事也沒發生。楊珞見狀大著膽子向紅門走去,他走到門口,伸手去推門戶,那門戶卻是紋絲不動,楊珞但覺入手冰涼,原來這扇大門竟是精鐵所鑄。
楊珞手上加力,由一成到十成,鐵門卻是依然故我,一動不動。
楊珞收回手掌,向左望去,隻見左邊牆上有一個小小的突起,似乎是個什麽機關,他側身站好,伸指向那突起上捺去,隻聽得“拍”地一聲響,牆麵上翻起一塊,露出一個方形的凹洞來。楊珞又等了一會,那凹洞中並無動靜,他這才伸頭望去,隻見裏麵有六個把手,上排三個,均為紅色,下排也是三個,均為白色,上下排錯開半個位置,成菱形排列,相鄰兩個把手之間,無論縱,橫,斜,都有凹道相連,下排最右邊還有一個空著的孔道,像是一個把手被拔去了。楊珞看了半晌,迷迷糊糊地不知所以,不敢輕舉妄動,轉身又朝右邊牆壁望去,右邊牆上並無機關,卻隱隱約約地刻著些字跡,楊珞走近細看,隻見上麵寫道:“赤上則閉,反之則開,九轉不成,必遭天誅。”楊珞略一沉吟,已明其理,轉身走到六隻把手前,又思索了一會,便伸手移動那些把手,利用右下那空著的孔道稍作騰挪,果然在第九次上,恰好將上下的把手位置全都反了過來。那最後一個把手剛一歸位,便聽得“篷”地一聲響,通道兩麵的牆壁上都噴出火來,登時便將四周照得通明。楊珞還沒回過神,又傳來“軋軋軋軋”的機括聲,鐵門緩緩地向上升起,露出幽深黑暗的房間,一股刺鼻的氣味撲麵而來。楊珞凝神向內望去,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隻有火光映著自己的身體,在門前的地上投下長長的身影,忽明忽暗,搖曳不停,更加讓人覺得詭秘莫測。
楊珞定了定神,邁步向裏走去,他手中的火折子隻能照亮很小的一塊地方,楊珞隻覺得那黑暗仿佛是無邊無際的,甚至所有的空氣都在撲麵湧來,壓得他透不過氣。
楊珞躡手躡腳地向前走了數尺,一張石桌子進入了他的火光範圍,桌子上還放著一盞油燈。楊珞趕緊快步上前,見那燈中竟還有燈油,忙用快要燃盡的火折子點亮了它,有了這盞油燈,石室登時明亮了不少。楊珞借著燈光,仔細打量四周,原來這間石室並不大,中間一張石桌子,桌麵粗糙得象是隨便從哪裏搬來塊石頭了事,四麵牆壁上布滿了指頭粗細的小孔,地麵上坑坑窪窪,一點也不平整。楊珞仔細察看石室,卻是一無所獲,暗自忖道:“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難道跟南唐寶藏並無關聯?看樣子卻又不像,按照藏寶圖的指示,我們的行進路線一點沒錯,此處應該是通往對麵孤峰的必經之路,可是到底用什麽方法才可以過去呢?難道用飛的不成?”楊珞腦中充滿了疑問,在石室中來回踱步,苦苦思索,忽聽得“奪奪奪奪”的聲音,綿密如雨般從四麵牆上的小孔中響起。楊珞慌忙凝神戒備,可那聲響過後卻沒有任何動靜。楊珞呆立半晌,石室中早已恢複了寧靜,隻是這寧靜裏卻仿佛充滿了逼人的殺機,讓你的心時時刻刻都提在嗓子眼,怎麽也落不下去。楊珞小心翼翼地邁步向前,將眼睛貼在牆上,朝小孔裏望去,卻見每一個孔裏都是黑黝黝的,好像什麽都沒有,又好像是什麽都有。楊珞歎了口氣,忖道:“若是這巨大的冰台全是人工修築的,那我腳下必然還有數層,這間小屋中也就必定還有機括,為何我卻尋不出來?我若是再不從速破解機關,隻怕燈油都快燃盡了。”楊珞想到此處,不由自主地向那油燈望去,忽然心中一動,暗道:“我從進來到現在都不曾挪動過這盞油燈,難道它便是這機簧的所在?”楊珞越想越覺得有理,忍不住伸手去取那油燈,可他一提之下,那油燈文風不動,原來竟是嵌在這桌上的。楊珞一呆,隨即大喜,知道這油燈必定就是機簧所在,否則哪有人將油燈固定在桌上的?楊珞滿懷激動,又提又拔,又扳又扭,滿以為屋中馬上就會出現什麽密室暗道,可是任他怎麽擺弄,石室還是石室,油燈還是油燈,竟連一點變化也沒有。楊珞好象被人從頭到腳淋了一盆冷水,滿腔熱情消失得無影無蹤,沮喪地想道:“說不定這世上就有這種怪人,偏偏喜歡把油燈固定在桌子上,我卻自作聰明,還以為這裏是什麽機關。”楊珞舍了油燈,在室中各處又摸又拍,又敲又打,可統統都是徒勞無功。楊珞想得頭都大了,也沒得出個端倪來,轉念想道:“我隻顧著自己在這裏找尋線索,卻不知道已過了多少時候,下麵兄弟們都怎麽樣了?此處倒能避避風寒,不如將他們都接上來,今晚便在此處安歇,我也好專心參詳。”他思量已定,轉身出去,走到門口,想想不對,又回過身來,將那油燈給吹滅了,室中重又陷入了一片漆黑。
楊珞吹滅了燈,剛要回頭,忽然間腦後風聲颯然,頸間三處大穴盡在這勁風籠罩之下,楊珞大驚,這時閃避已來不及,索性向前就地撲倒,隨即又是一滾,人已藏入了那石桌之後的黑暗之中。楊珞伸手入懷,扣了三塊碎銀子在手中,偷眼向門口望去,隻見一人卓立在門前,在背後通道裏明亮的火光照耀下,身體的前部都沒於濃重的陰影之中,但見她體態婀娜,仿佛是個女人。楊珞抬起手來,剛要將碎銀子當作暗器發出,卻聽得那人大叫道:“楊珞,你個殺千刀的小賊,死到哪裏去了,快點給我滾出來。”楊珞聽了她聲音,當真是哭笑不得,原來卻是雁靜如到了。
楊珞慢條斯理地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苦笑道:“雁姑娘,在下哪裏又得罪你了,為何從後麵偷襲我?”
雁靜如沒好氣地道:“你這小賊,一去就是半日,誰知道你是不是死了,所以我當然要上來看看。”
楊珞道:“多謝姑娘關心,隻是看看便看看,為何要打人呢?”
雁靜如白了楊珞一眼,道:“誰關心你了,真是臭美,你的珈兒妹子才真是關心你呢,她在下麵吵著鬧著要爬上來看看,我拗不過她,又怕她有危險,隻好替她上來瞧瞧。誰知道你竟然好好地在這裏避風雪,睡大覺,害得大家白白擔心,我當然得好好教訓教訓你。”
楊珞睜大了眼睛,道:“我幾時睡大覺了?”
雁靜如道:“你上來了好幾個時辰了,還是兩手空空,什麽也沒幹,不是睡大覺又是什麽?”
楊珞知道她向來不講道理,跟她說也說不明白,趕緊扯開話題,道:“雁姑娘剛才那招叫什麽來著?好不厲害,逼得我滿地打滾才僥幸逃開,實在是好功夫。”
雁靜如聞言得意洋洋地道:“那是我家傳絕學,名字叫做……咦?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楊珞道:“對對對,為什麽要告訴我,雁姑娘武藝高強,人又冰雪聰明,這石屋之中機關重重,隻怕還要多多借重姑娘之力,行事方可順暢。”
雁靜如給他幾個馬屁一拍,高興得不得了,雙手抱在胸前,道:“這種小事,本姑娘本來不願插手,但你若是真的不行,也隻好交給我了。”
楊珞笑道:“是,是。我們先下去把下麵的夥伴都接上來,你看如何?”
雁靜如哼了一聲,道:“嗯,這幫小子武功差勁得很,還有你的珈兒妹子,再不快點下去,隻怕她就快給凍死了。”
楊珞知道她所言非虛,不敢再多話,慌忙三步並作兩步地出了通道,沿著冰梯飛速下台,雁靜如緊隨其後,隻一會兩人便回到了峰頂。
此時已是傍晚,風雪忽然大了起來,山峰頂上地勢空曠,沒有什麽好躲避的地方,珈兒背靠著冰台,豆子和小炮一左一右站在她麵前,為她遮風擋雪。眾人見楊珞平安回來,齊聲歡叫,珈兒更是激動,眼睛撲閃了兩下,淚水便湧了出來,那淚水遇著寒風,頃刻間便凝成了冰珠,掛在她臉上,晶瑩美麗,襯著她青紫的嘴唇,卻又楚楚可憐。楊珞見狀心疼不已,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掌,忽地機伶伶打了個冷戰,原來她的雙掌竟已凍成堅冰一般。楊珞連忙竭盡全力將自己的真氣傳送過去,過了一柱香時分,她的手心才漸漸有了暖意。再過了片刻,珈兒的嘴唇終於止住了顫抖,輕輕地道:“珞哥哥,總要麻煩你和雁姊姊過真氣給我,我真是過意不去。”楊珞聞言知道自己不在的時候都是雁靜如輸送真氣給珈兒,維持住了她的生命,忍不住抬眼朝雁靜如望去,目光中都是感激之色。雁靜如見了她目光,臉上微微一紅,轉頭瞧向別處。此時珈兒的臉色已慢慢恢複了紅潤,楊珞知道她已無礙了,暗自忖道:“這裏實在太過寒冷,我的真力也維持不了多久,就算加上雁靜如,那也隻多得個把時辰,若再不尋個避風寒的所在,莫說珈兒非給凍死不可,其他兄弟隻怕也在所難免,現在風雪甚大,我讓他們爬上冰台頂固然危險,卻也好過白白在這裏等死。”略一思量,心意已決,對眾人說道:“這冰台之上有一間小石屋,可以暫避風雪,還有燈火照明取暖,大家隨我上去,今日就在上麵過夜了。”
豆子早已急不可耐地想要說話,但適才楊珞專心運功,他不敢打擾,在一旁抓耳撓腮已有多時,這時趕緊問道:“大哥,在上麵可發現了什麽沒有?”
楊珞搖了搖頭,道:“暫時什麽也沒發現,不過我可以肯定,我們的路走對了,隻要能破解機關,我們就一定能拿到寶藏。”
豆子道:“哦,都有什麽機關呢?大哥,你都參詳透了麽?”
楊珞道:“還不曾想透,咱們快些上去,我便可接著再想了。”
豆子道:“好好好,那我先上。”說罷扶著那些冰磚便往上爬。
楊珞見他爬了兩步,身體便開始在風中晃晃悠悠,怕他有所閃失,忙跟在他身後,道:“你別怕,我在下麵接著你,保準沒事。”
豆子聽到楊珞在下麵,信心大增,手腳並用,奮力向上,但到了中途,終於力竭,大聲叫道:“大哥,我不行了,快來幫幫我。”
楊珞一直跟在他身後,聞言氣運足尖,用力一點,人登時拔高了丈許,落在豆子頭頂的冰磚上,伸下右足,道:“你隻需盡力抱住我的腿就好。”豆子依言緊緊抱住,楊珞僅憑兩手一足之力,拖著豆子往上爬,這時山風越來越大,吹得豆子的身體直往一側飄去。楊珞咬緊牙關,拚命向前,憑著一股狠勁,終於登上了冰台頂。他帶著豆子來到通道之中,已是累得力不從心,調息了好一陣才恢複元氣。楊珞心中大是懊悔,暗道:“我真是笨得可以,豆子還可支持,我卻先將他弄了上來,珈兒在下麵受的罪可大了,而且下次我又要再輸真氣給她,如何還有氣力相助其他人上來?看來我得好好想個辦法才是。”他想是這麽想,可是急切間哪有什麽好辦法出來?楊珞無奈,隻得除下自己的外袍,撕成一條條的,結成一根長索,他為了繩索更長些,盡量將布條撕得窄狹,幸虧他作富家公子打扮,衣服都是上好的布料所製,雖然窄了些,卻仍然很結實。
豆子問道:“大哥,你這是做什麽?”
楊珞道:“這條繩索雖不夠長,總有些用處,等到他們爬到差不多,我便可以用這根繩索拉他們上來,那可省力多了,而且上來的人越多,幫手就越多,拉其他人上來就更容易了。”
豆子聞言,連忙也除下皮襖下的長袍,遞給楊珞,道:“大哥,我這件你也拿去吧。”
楊珞道:“可是你……”
豆子道:“我不冷,這裏燈火通明,我暖和著呢。”
楊珞道:“此時雖然不冷,可我們離開的時候卻又怎麽辦?”
豆子哈哈一笑,把長袍塞到楊珞懷中,道:“那就到時候再說了,所謂‘船到橋頭自然直’,大哥,你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婆婆媽媽的了?”
楊珞看看手中的繩索,自恃仍是無力將其他人帶到足夠的高度,隻得接了豆子的長袍,歉然道:“那就委屈你了,豆子。”
豆子笑道:“若說委屈,你最委屈,你哪件事不是為了我們著想,從來不顧自己的得失?算起來,我占的便宜最多啦。”
楊珞衝他一笑,不再多言,將那衣服也撕裂了接在長索一端,登時又長了數丈。楊珞比了比,道:“這下差不多了。豆子,你好生呆著,我去接其他人。”說罷出了通道,快速下台。
楊珞來到下麵,眾人已等候多時,珈兒更是臉色煞白,氣息奄奄。楊珞對雁靜如道:“你先上去,我負著珈兒妹子隨後上來,等到了中途你便可以用這繩索將她拉了上去了。”楊珞說完,將繩索一端係在了珈兒腰上。
雁靜如見他中衣外麵直接罩著皮裘,模樣甚是古怪,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楊珞一愣,道:“你笑什麽?”
雁靜如眼睛一瞪,道:“我笑什麽又與你有什麽相幹?”
楊珞也沒功夫跟她消磨,陪笑道:“沒相幹,沒相幹,姑娘願意笑就笑,誰也管不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把繩索的另一端遞了過去。
雁靜如哼了一聲,伸手接過,縱身便上。楊珞忙道:“慢些走,我還不曾背好呢。”雁靜如如何不知,隻是故意跟他為難而已,聞言以一手一足扣住冰磚,向下道:“就是你的麻煩多,還不快點。”
楊珞慌忙負好珈兒,對小炮和駱青峰道:“你們再多等一會,我馬上就下來接應你們。”說罷又沿著冰梯爬了上去。
雁靜如見他趕了上來,不緊不慢地向上攀行了數尺,模樣滿不在乎,任隨狂風將她吹來吹去,她卻人隨風舞,飄飄若仙。楊珞抬頭望去,見她縱躍如飛,身姿曼妙,暗道:“這雁姑娘的輕功確實了得,我比她不上,隻可惜她太過刁蠻任性,脾氣又壞,做事不顧後果,早晚總得惹出禍來,以後帶著她行走江湖,是非必多,但若要我不管她,卻又如何對得起她爹?似她這般沒心眼,最多三天,準得讓人給賣了。”他腦中胡思亂想,手腳可沒停著,不知不覺間已到了冰梯的中段,楊珞還要往上爬,忽然腰間一鬆,珈兒竟已騰空飛起,楊珞大駭,剛要躍起相救,忽然腦中電轉,明白了又是雁靜如的把戲。原來雁靜如爬上了台頂,見楊珞還謹小慎微地在中段慢慢移動,忽然童心大起,暗道:“這下總要嚇你個半死。”她做事情從來不考慮後果,當下運力於臂,猛地一緊,珈兒的身子果然騰空而起,雁靜如左右手交互用力,不多時便將珈兒拉了上來,幸虧珈兒神智已漸模糊,竟然渾沒感到害怕,隻是當真將楊珞嚇了個魂飛天外。
楊珞見珈兒安全上到了台頂,鬆了口氣,快速向下滑落,護著小炮和駱青峰兩人又登到此處,小炮和駱青峰二人都已不支。楊珞凝神向上望去,隻見雁靜如在台頂邊沿上手忙腳亂地不知在忙些什麽,大聲叫道:“雁姑娘,你在做什麽?快將繩索放下呀。”楊珞叫了幾聲,雁靜如卻一點反應也沒有。楊珞大急,忽然醒悟,暗道:“我真是笨,這裏山風呼嘯,我不用內力,她如何聽得見我。”運足中氣,又呼了一聲,雁靜如果然聽見了,但見她口唇翕動,卻不知她在說些什麽。楊珞運力道:“雁姑娘,山風太響,你說話須得貫注內力,我方可聽見。”他剛說完,耳畔便傳來雁靜如的聲音,道:“這繩索總是隨風亂舞,放不下去,我的內力可還沒到運布成棍的地步。”楊珞聞言叫道:“你綁個大雪球在繩子一端,不就可以放下了嗎?你快些,小炮和青峰可支持不住了。”雁靜如本待跟他鬥嘴,聽了這最後一句,也不敢怠慢,連忙按他說的做了,果然將繩索放了下來。有了這繩索,事情可就簡單多了,沒多久小炮和駱青峰就都被吊了上去,少了這兩個牽掛,楊珞上去自然也費不了多少力氣。他帶著眾人來到小石屋中,點亮了油燈,分吃了食物,大夥的元氣又恢複了不少,珈兒的一口氣也緩過來了。
楊珞隨便吃了點東西,便坐在石屋的地上發呆,眾人知道他正在用心思索,都安安靜靜地坐著,不敢過來打擾他,隻有雁靜如在室中竄來竄去,不肯安分。又過了片刻,雁靜如再也按捺不住,對楊珞道:“喂喂喂……你到底在想些什麽?接下來到底怎麽樣?你倒是說話呀,怎麽像個死人似的坐著,總也不動彈?”
楊珞瞥了她一眼,道:“雁姑娘,我正在參詳這小屋中的機關,隻是我太過愚魯,總也想不明白,雁姑娘聰明絕頂,一定是已經想到了。”
雁靜如聞言一呆,道:“我……我又不曾想,這種小事,隻要我坐下稍作思索,定能迎刃而解。”
楊珞笑道:“那就麻煩姑娘坐下想想吧,我們這麽多人可都等著你呢。”
雁靜如向四周看了看,見眾人的目光都盯著自己,勢已騎虎難下,隻好硬撐道:“想就想,你等著,一會就好。”說完一屁股坐了下來,這石室中的地麵凹凸不平,她忘了防備,這一下用力甚猛,股間傳來一陣劇痛,忍不住“哎喲”一聲叫了出來。雁靜如伸手模了模地麵,向楊珞罵道:“你帶的是個什麽鬼地方?比外麵通道的地麵還要爛,真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麽修房子的。”
楊珞道:“不錯,絕不會有人這麽修房子,所以這裏的地麵一定是後來才變壞的。”
雁靜如一愣,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楊珞轉頭對眾人道:“大家可注意到這牆上滿是小孔?”
雁靜如道:“那有什麽希奇?”
楊珞瞧了她一眼,道:“你們家的牆壁上都是孔的麽?”
雁靜如道:“那當然不是,我們家豈能跟這個破地方比?”
楊珞不再理她,接著對眾人道:“我初次進來的時候,這每個小孔中都曾傳出輕微的爆鳴之聲,而且室中充滿了刺鼻的氣味,若是我所料不差,這裏的每個小孔中都會噴出毒水,而且這毒水毒性奇烈,以至於將這桌麵和地下都燒成了這副模樣。”
雁靜如不待他話落音已搶著道:“胡說八道,胡說八道,若真是如你所說,那你怎麽又不曾被燒死?”
楊珞道:“那定是我們到此之前,已有旁人來過這石屋,觸動了機關,毒水都噴射完了,我才能幸免於難。”他說到這裏,駱青峰忽然道:“楊大哥,你是說這世上還有別人知道這南唐藏寶的所在?”
楊珞道:“數十年前肯定有,如今隻怕已沒有了。”
駱青峰道:“這是為何?”
楊珞道:“就以門上鐵環和門前把手的鏽蝕程度來看,此處至少有二十年以上沒有人來過,若是還有人知道,他聽到南唐藏寶圖流落江湖之事便該過來瞧瞧,你們說對麽?”
豆子聞言道:“不錯,這寶藏要是我的,我定要來守著,不讓別人染指。”眾人聞言盡皆點頭。
駱青峰沉默了一會,又道:“若是那人已將寶藏轉移了,此處不過是個空屋,他當然便不需要再來了。”
楊珞聞言緩緩地道:“你說得一點也不錯,這也正是我擔憂的,我們極有可能隻是白跑了一趟,這裏也許早已一無所有。”
眾人聞言心都涼了半截,一個個坐著悶不吭聲。過了半晌,雁靜如道:“都是胡說八道,都是胡說八道,你們以為這裏有別人知道,有什麽證據,不都是這個小賊說有人曾經觸動過機關麽?我看根本就沒有人觸動過機關,你們想想,若是真有那麽厲害的毒水,這四麵八方地突然噴射出來,便是有通天的武功也躲閃不開,怎地這屋中卻又一具屍身也沒有?”眾人聞言都向楊珞望去。
楊珞道:“這點我也參詳不透,一切事情都需找出這小屋中的機關後方有定論。”眾人聞言四下掏掏摸摸,一起尋找起機關來,過了半個時辰,小屋的每一個角落都被搜尋過了,那機關卻還是不見蹤影。
雁靜如越找越是惱火,忍不住提起鞭來狠狠向牆壁上抽去,但聽得“啪”地一聲脆響,牆壁上石屑紛飛,楊珞剛要好言相勸,卻聽得傳來“軋軋”的機關轉動之聲,牆壁轉開,一道門戶露了出來。眾人又驚又喜,剛要詳加察看,那油燈的火焰卻有氣無力地搖動了幾下,慢慢滅了。
楊珞正待取出火折子,卻見火光一閃,雁靜如已當先衝入了門戶之中。楊珞大驚,連忙快步跟上,在火折微弱的火光下,隻見一道石梯一級級地延伸到黑暗之中,彎彎曲曲,不知通向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