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鴻零雁

異國客居, 聊記心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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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楓橋夜泊”詩意的解讀

(2006-11-05 16:54:03) 下一個

關於“楓橋夜泊”詩意的解讀:

唐人張繼的“楓橋夜泊”大概在上小學時我們就讀過了,但這首詩真正的含義是什麽呢,究竟寫的是一種什麽感情呢?我直到自己三十歲後於某夜翹望天邊寒月時,偶然間似乎與作者已心有靈犀,才體會到他的真正意境。“楓橋”一詩實際上寫的是旅情,詩名中的“泊”字點題最為清楚,作者一生漂泊,偶於秋夜客枕難眠,寫下此詩,全詩都以景物為描摹對象,但處處在寫旅情。孤月殘霜,江楓漁火,烏啼鍾聲,更有那又一個不眠的長夜。而這種旅情也正是人類與生俱來的一種情感,無論你是否漂泊在外,人一來到天地間就仿佛注定了漂泊的身世。正如李白所說“天地者,萬物之逆旅; 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佛經上說人是由觀音天上下來的,聖經上說人是從伊甸園被放逐的。所以人的鄉愁與旅情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情感,和愛情一樣。這也是為什麽我會把此詩與李義山的“錦瑟”一詩並提,因為他們都寫出了人類心靈深處千百年不變的共有的情感,而且寫得真切動人。寒山寺的鍾聲似乎已響徹千萬年,它放佛從曠遠無際的環宇中傳來,在喚醒遊子思家的情懷。而本詩作者的又一高絕之處,是幾乎對這種旅情不著一字,但自得風流,讀者的體會可以有極廣泛的空間。這也正是唐人詩作的特點,所以錢鍾書先生在談藝錄中有一篇“詩分唐宋”就是寫中國古典詩歌創作的大致分別,唐人以情景交融,自然天成為上,宋人則多以說理入詩。

桃源君對“楓橋”的再解讀很不錯,其實唐人的詩境已幾成絕響,在後代的詩文中很難再見了。這並不是後人不如前人了,而是things changes,people changes。其實由唐而宋,明,清,詩學一道從單純的“天人合一”的自然審美觀,逐漸演變為切己反思的自我省視觀。也就是說詩中溶入越來越多的是人自身的複雜情感,而不是一幅情景交融的圖畫。杜甫即使再憂國傷民,也沒有寫過內心掙紮苦悶的詩句,到蘇軾有“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黃庭堅有“春風桃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再到了龔自珍就有“怨去吹簫,狂來説劍”及“一自江陵歸棹後,萬千哀樂集今朝”的複雜情感,而到近代的鬱達夫就有“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陳寅恪的“同入興亡煩惱夢,霜紅一枕已滄桑”,譚嗣同的“禪心劍氣相思骨,並作樊南一寸灰”等,這些深邃而複雜的情感,都是唐詩中很難找到的。這也是文學發展的必然,西方的文學也是走的這條路徑,“認識自己”才是文學一個不斷實踐的過程。我不是專搞文學的,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如果有人肯研究一下中國詩歌的整個進程,從人認識自身的角度來看,應該會得出與我大體一致的結論。

再補充一句,但就詩的藝術性來説,唐詩確實是頂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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