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紅軍司號員:激昂軍號永難忘 鐵馬冰戈入夢來
2008年01月16日 新華網
接受采訪時,張生榮老人還吹上一段軍號。攝影:徐壯誌 編者按:一部《集結號》,吸引了人們諸多關注的目光。為此,新華軍事特約了兩篇當年紅軍司員號的專訪稿件,以飧讀者。
張生榮:為大渡河勇士吹響衝鋒號
原本打算扛槍打仗,奮勇殺敵的他們,被組織指派去學號的時候,難免有些失落。曆經歲月變遷,軍號陪伴他們漫漫軍旅生涯,組織賦予他們以特殊的方式“殺敵”的使命。每次拿起軍號,老紅軍都舍不得下......
小小軍號學問大 戰場指揮全靠它
一把軍號,伴隨著張生榮走完了漫漫長征路。至今,在湖南省軍區東湖幹休所的院裏,人們還不時能聽見那嘹亮的軍號聲。起床號、休息號、吃飯號、衝鋒號、疏散號、集合號……時隔數十年,老人仍清晰地記得每一種號譜的音律,仿佛這些曲調早已刻在了自己的腦子裏。
上,軍號就是最好的命令。把玩著那把自己心愛的單管軍號,89歲的老人告訴記者,長征中,紅軍沒有什麽通訊器材,軍號就是戰場指揮的重要工具。在紅軍中,每個連裏一名司號員,營裏就有好幾外,班長叫號目,團裏的司號長是排級幹部,師裏的司號長相當於連級幹部。張生榮12歲就參加了紅軍,是個地道的紅小鬼。爸爸是村蘇維埃主席,開大會動員群眾參軍,我就報了名。媽媽說我太小,不讓去。老人說,但打仗的光榮對自己的吸引力太大了,在第三次報名後,母親流著淚同意了自己參加紅軍。參軍後,張生榮先給一位團長當勤務員。團長受傷後,又被分配到司令部號排學吹號。
本來想去扛槍打仗,沒想到組織上讓我吹號。老人回憶說,小小的軍號,學問真大,一本厚厚號本子,看起來都要花上好久。幾百種號,全要記得熟熟的。那時沒有電話,幾個連分散在好幾個山頭上,前進,後退,左拐,右行,全靠號來指揮,吹錯了可是要死人的。1934年10月,中央紅軍開始長征時,張生榮才15歲。
小小軍號用處大 重回組織全靠它
帶著一把軍號,小小的張生榮爬雪山、過草地,開始了他人生中最艱難的時期。在四渡赤水戰鬥中,張生榮發起了高燒。
沒法前進了,又沒有藥,我隻得隨意在路邊找個台階躺著。
掉隊的張生榮幸運地遇上了3軍團的收容隊,被放到了一個老鄉家中。老百姓對我很好,給我從藥鋪裏買了中藥,熬好了給我喝下去。躺在老鄉家閣樓的張生榮眼看部隊一隊隊地走過,心急如焚。第三天,他又遇到了一支收容隊。連站起來都頭昏腦脹的張生榮堅決要求跟著他們走。拿著樹枝拄著,走幾十步就要躺下歇一歇。張生榮回憶,是另一位掉隊的戰友攙扶著自己,沿著大部隊留下的標誌前行。走了一天一夜後,天亮時分,我聽到前麵河邊的一條大山溝裏傳出號聲,那是3軍團的吃飯號!張生榮興奮不已,終於在天黑時趕上了大部隊。令張生榮最難忘的是大渡河。我當時是紅1師特務連司號員,在17勇士強渡大渡河時,我就站在岸邊吹號。
嘀嗒嗒嘀嘀嘀……說到強渡大渡河,老人激動異常,拿起那把心愛的軍號為記者吹了起來。
老人回憶,直到親身渡河時,自己才真正理解了勇士們的勇敢。船就像樹葉一樣,晃得人直暈。
小小軍號威力大 馬兒聞聲就聽話
在長征中,司號員非常重要。張生榮說,為了保證他們能吹響號,部隊對司號員的糧食和水實行重點保障。
張生榮記得,長征中,不僅人能聽軍號指揮,連馬都知道前進衝鋒和隱蔽。一天,天上飛來幾架飛機,我接到命令吹響隱藏號。戰士們急忙隱蔽,這時我看見連隊的幾匹馬立即匍匐下來,前蹄臥在地上,頭低著。長征勝利後,張生榮依然從事著自己心愛的司號工作。1939年,已任晉察冀一分區司號連長的張生榮率司號連全體司號員參加了白求恩的葬禮,為這位偉大的國際主義戰士吹起送別號。他技術高,又認真,有他在,我們就不怕負傷。老人說,當時,部隊怕這位外國人不習慣,給他開小灶,結果被他拒絕了。給他配了一匹馬,他也很少騎,都留給傷員用了。親自趕來參加葬禮的晉察冀軍區司令員聶榮臻看到張生榮,驚訝地拍著他的腦袋說:這個孩子長大了。
今天,這位長征路上的紅小鬼已是89歲高齡的老人,從湖南省嶽陽軍分區後勤部長崗位上離休後,在長沙安享晚年。2006年,長征勝利70周年之際,江西於都縣專門為老人送來了一把仿製的紅軍軍號,讓老人驚喜不已。
袁林老紅軍生前接受記者采訪。攝影:徐壯誌 袁林:我是紅軍司號員
(編者:從2004年到2006年,記者曾兩次采訪袁林。不幸的是,袁林老人已於2007年過世。讓我們謹以此文紀念這位經曆過戰火的老革命致敬!)
1930年4月,還差半年才滿17歲袁林參加了紅軍,在紅二十軍當戰士。營裏缺少號兵,就選了袁林等三個年紀小的戰士學習吹號。那陣兒,做夢都想拿槍上戰場,一聽說當衛生兵、炊事兵,滿肚子不高興。直到接受記者采訪時,袁林老人還記得最初成為號兵時那種不滿。唯一令袁林欣慰的是,營長給他弄了頂軍帽,軍帽上的紅五星是紅布剪裁而成的--那是唯一能體現他是紅軍的標誌。
第一次戰鬥,袁林不僅沒能吹響軍號,還犯了個錯誤。
第一次戰鬥 驚呆於血腥場麵忘吹號
一開戰,暴雨般的子彈呼嘯著,打在他前後左右的稻田裏,直冒水泡。袁林覺得每一顆子彈都是衝自己而來的。三小時以後,紅軍戰士衝到山頂鐵絲網前,敵人蜂擁而出,雙方開展肉搏戰。紅軍戰士敵眾我寡全部陣亡。戰爭如此慘烈,袁林看呆了,不僅沒吹軍號,甚至沒有聽到撤退的命令。結果受到了司號長的嚴厲批評。
在水口激戰中, 站在連指揮所的袁林,親眼看到自己朝夕與共的號兵一個個倒在敵人的槍下。
袁老生前回憶,當時,全團隻剩下不到二百人。後來當了開國上將的師政委朱良才把他們整編成一個連,由師參謀長耿飆--代理團長。朱良才問:你們團還有幾個號兵?
就我一個袁林說。
不能讓敵人停歇,吹衝鋒號,攻占對方的山頭!朱良才命令。
彈雨中,袁林跑到一條最高的田坎上,吹起衝鋒號……
三發炮彈幾乎同時在袁林身邊炸開,氣浪把他高高拋起,倒在稻田裏……聽到衝鋒號聲,那些受傷和疲勞的倒在地上的紅軍士兵們又呐喊起來,拄著槍、刀,冒著敵人機槍掃射,衝向山頭,與反衝鋒的敵人短兵相接,展開血肉拚刺……紅軍寡不敵眾,撤向友鄰部隊的陣地。醒過來的袁林,和另一位戰友扶架著一名傷員落在後麵,一群敵人緊追過來。袁林讓戰友背傷員先走,自己伏在田埂上,舉起駁殼槍把跑在最前麵的三個敵人撂倒,緊接著向左邊最近的一個小山奔去,引開了敵人……
1931年,第四次 圍剿前夕,袁林到軍團政治教導隊學習,從此離開了號兵崗位。但是,他保留下了自己的號嘴和號兵符號牌,符號牌是紅色橢圓形的,上麵寫著:中國工農紅軍第三軍九師二十七團一連司號員袁林。
長征途中 老將上陣代人吹號
沒想到,我這個號兵的經曆,在長征路上還發揮了一次作用。袁林生前曾對記者回憶,在董公寺戰鬥中,戰況極為慘烈,以致於一位名叫賀友壽的老號兵竟緊張得吹不起軍號,身為幹事的他來不及查問號兵是誰,接過軍號就吹。袁林說,戰鬥中,軍號就是命令,沒有了軍號,戰士們就會不知所措。所以,作為號兵,決不能耽擱一分一秒。
號兵要有嫻熟的技巧,更重要的要有不怕犧牲的精神,在戰場上精神過於緊張,一個音符吹錯了,或者是吹不起號,都很可能給部隊帶來重大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