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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人周記3

(2004-12-29 07:21:41) 下一個
Week 3 我手上拿著電話筒,電話的另一端是一個我曾經愛過的女人,而在我身邊的,就是從我手上娶走這個女人的男人,剛剛成為我的新上司。 Bertha聽見我的聲音後,顯然有點驚慌失措,隔了一陣才懂得說“Hi”、“Hi”完講了一大堆語無倫次的話,她說:“這麽巧啊?哈!你結婚沒去喝喜酒,真不好意思呀。……我……剛好去梳了個頭……Er……不過你猜不到是怎樣的啦!不是太短。有沒有小孩呀?……現在生不生都無所謂了吧。我家裏的金魚懷孕啦。” Bertha從小到大都有點神經質,很容易驚慌,我曾經一度想去讀心理學,好照顧她。年輕的時候把一切都想得很美好,覺得結婚以後,就會像童話裏的王子和公主一樣,永遠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如果童話繼續寫下去,王子和公主可能會麵臨誰負責家庭計劃,或者王子和另一個女人有婚外情,甚至公主和另一個王子來往,和國王王後相處不好,後來王子公主離婚,在法庭爭小孩的故事。不過這種童話隻適合對真實婚姻有興趣的小朋友聽,聽完他們可能會害怕婚姻,就像害怕奸皇後的毒蘋果一樣。 Griffith在我旁邊見我象被武林高手點了穴,不動,便大力拍我肩膀,好大力,拍得我整個身體向一邊傾側。他用一把我最害怕的充滿關心的語氣問道:“怎麽啦?千言萬語,難以啟齒呀?”一語中的,我麵孔一熱,即刻恢複清醒,和Bertha說:“以後有機會再談,你老公要和你講話。” Griffith接過電話,一開口嘴上好似抹了油,還是那種溫柔到令第三者聽了,會全身酸軟麻痹的語氣,和Bertha這麽說:“怎樣呀?過一會兒去哪裏吃飯呀?……不要一個人去啊,人家擔心嘛。你在哪裏?……逛街呀?先挑定自己喜歡的,晚上陪你去買。不說了,要做事呀。今晚回來再說吧。Bye, Darling A……忘記做一件事。……嘬,對了。Bye,Bye!” 就這樣bye bye了十次八次才肯收線,那種韌度,真是難受。尤其是我,看到他們這麽親熱的隔著電話kiss,酸到等於將酸梅加檸檬加西柚榨汁,提煉成精華,一口喝下去,盡是入心入肺的酸意。 我再也忍不下去了,知道需要平衡一下自己不知失落到哪裏的心,立即打電話給Angie,我需要她的安慰。幸好Angie在office,我也學Griffith,用一把soft到麻痹的聲線,聽得自己都起雞皮疙瘩:“Angie,我是阿超,突然好想念你呀。” Angie聽到,完全不認得我的聲音,很生氣地問:“誰呀?誰在開玩笑呀?Kent? Peter?Joe?”嘩,一連串男人的名字,我嚇出額頭一滴汗,問她:“那些男人是誰?” Angie發現是我當場發火,大聲責問:“要死啦你,開什麽玩笑?不用做事嗎?”我給罵悶了,用手掩住電話,自說自話:“沒有,想念你嘛。嘬嘬!嘬嘬!” Angie聽見我不停地“嘬”,好奇怪,問道:“你在那邊玩香口膠呀? 拜托你那麽大個人別頑皮了。” 我沒有分辯,隻是粉嗲地回答:“不要再掛念我了。就這樣啦。” 我還來不及說Byebye,Angie已經“BUB”一聲收線,我隻好繼續自語:“Bye Bye!收線了!Bye Bye!別這樣!收線了!”搞了一陣才收線。 Griffith笑著走來:“你太太真可愛,一會兒大聲罵你,一會兒又纏纏綿綿。” 我很驕傲地回答:“這樣才有情趣嘛!”回到自己的座位後,我想哭!真的好想哭。 我不知道Angie將我會升職的事,告訴她爸媽。我嶽父嶽母對我一直有成見,他們說醜男多數有本事,問為什麽我例外。 我明白他們不喜歡我的原因,是因為Angie和我戀愛之前有一個男朋友,樣子很帥,有點像羅拔烈幅,又魁武得像電影裏那個阿諾舒辛力加。我見過他的相片,令我很自卑。最難得的是這個男人很有錢,他爸爸在太平洋買了個島,還有私人機場。我聽到都腳軟,要找東西扶住才站得穩,這樣的男人你說我嶽父嶽母當時還不是千萬個答應,想著下半生打跛腿都不用愁,怎知Angie不喜歡。 是不是很難想象一個女孩會不喜歡這樣的男人,原因很簡單,這位男士天生結巴兼大舌頭。本來舌筋有問題可以用手術補救,但結巴就是心理作用,醫不好的,可能當時Angie年輕,竟然介意如此微小的瑕疵,放棄了這個男人。如果我是嶽父嶽母,午夜夢回都會捶心捶肺,難怪他們對我這個心地善良,除了樣子和鈔票差點之外,幾乎十全十美的男人不滿意。我沒怪他們,隻是不太happy而已。 今晚原來Angie答應了帶我回丈母娘家吃飯。我立即預備消化餅,因為有一次我和他們吃飯,剛好沒胃口,嶽母就諷刺我,說是不是和他們同桌才吃不下,自此以後每次去Angie娘家吃飯,我必定要開心得好像吃錯藥般,有頭笑到尾,好開胃,似喝過肥皂水一樣,他們這才滿意。我是一個無所謂的人,你們要怎樣我便怎樣囉,最重要大家高興。 入座的時候,Angie的大姐夫,一個醫生,最近投資開了間廠,抓著我一個勁地講他的生意如何發展,如何好賺。反而Angie的妹夫,一個年輕有為的律師,坐在一邊很少出聲。他有點自大狂,可以整個小時不說話,一開口就問你:“你會不會好羨慕我有今天的成就呢?我都沒過三十歲!”然後他可以走到鏡子麵前,看著自己,看一陣! Angie一坐下就和大家說:“阿超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 我呆了一呆,大家看著我,等我發言,我隻好東拉西扯:“是呀,我投票所選的區議員當選呀。”大家不明白。 Angie在桌底用力擰我大腿,我再說:“是呀。整間公司的人都感冒了,我沒。” Angie扁起嘴,不理我,自己說:“阿超他升職做經理呀。” 在場每一個人都睜大眼睛,以不可至信的眼光望著我。我又以不可至信的眼光望著Angie。她…怎麽可以這麽說呢?我怎下台呢? 我阿超這一點好,從沒試過故意騙人,費事拆穿時沒麵子。 當嶽父嶽母眾人齊聲問我:“是不是真的呀,阿超?” 我很英勇地回答:“不是。” Angie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扯住我的領帶,問:“你說什麽?” 我好坦白,顫聲回答:“他…他…們找了…另一個人做。都好…認識的。嘻,自己朋友…” Angie氣得滿臉通紅,紅得像番茄,不對,比番茄還紅。她伏在桌麵,靜止了約十秒,大家不知她想幹什麽,我拍拍她又不回答,跟著她好像機器人一樣彈起,一手拿起筷子,和大家說:“沒事,吃飯。” 大家反正也沒特別的說,隻有吃飯。我夾了隻雞腿給Angie,還未送到碗裏,就被Angie格開。雞腿跌落在我那條名貴西褲上麵,肥膩膩,油淋淋,一攤。” 吃完飯,Angie說頭痛,想早走,我想再看一會兒電視,她不讓。我不敢逆她意,就跟她走。她一出門,就一個人在前麵走,我得快步才跟得上。 天上灑了一陣雨粉,在街燈之下,可以見到細密的水點在光線中飛舞。我奮力趕上Angie,她正在哭。我問她還好吧,她用力甩開我搭在她肩頭的手,瞪大雙眼,她的眼平時已經很大,再睜更犀利。她大聲和我說:“十年了!十年了!你有沒有進步過?” 我欲語無言,張大嘴巴,講不出話。 Angie紅著眼,依然大聲,指著遠處她父母家:“那邊都是我的親人,別人看不起你我不介意,他們…是我最親的人,我一直想證明給他們看,你有出頭…出頭的一日,你…”她激動得說不下去。我上前想抱她,她避開我,寧願抱著燈柱。 那晚,我和Angie都睡不著,我覺得做人除了要奮發上進,還有很多其它事要顧。比如好好地生活,開心點,要求少點,會不會更好呢?我怎樣才能使她明白呢? Angie忽然側過身,在我額頭親了一下,說了聲:“Sorry.” 我太太其實對我很好的,隻不過有些事我明白她不明白,有些事她明白我不明白。 人家說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並不覺得。Griffith上任後跟以前沒太大區別,隻是將我們的位置調動了一下,本來坐在一起的同事現在要和其它同事坐。他說這樣可以和其它同事多點交流。 Griffith將同事輪個叫進去談話,我排到最後。他讓我放心繼續幹,因為最senior是我,仍有很大機會的。我一定要把這個消息告訴Angie,讓她放心。她以為我沒機會再升。公司是有組織的,有能力的人永遠有機會的,是不? Griffith問我是不是不高興他做我上司?我說沒有。他要我坦白一點,不用怕。我立即轉口說:“有點不高興!”他沒出聲,過了一會兒說:“是囉,坦白點多好。” 是啊,講出來心裏舒服很多。 下班的時候,想約同事去Bull & Bear喝兩杯。Angie說過,要和同事多多聯絡感情,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尤其是喝酒,很容易探出人的弱點。但同事個個都沒空,這麽巧?我拎著公事包傻兮兮的不知怎辦。 肥仔賓最後一個走,我問他去不去喝一杯,他奇怪地問:“不是個個都有去嗎?今天Griffith叫秘書通知我們去Bull & Bear嘛,沒通知你嗎?” 我呆了一呆,答:“怕是…不記得了吧?” 肥仔賓問我去不去,我明知Griffith的秘書有電腦之稱,連我家裏的電話號碼都全部記得,怎會不記得通知我呢?我騙肥仔賓說有事沒做完。他走之後,我覺得自己好像讓人孤立了。隻是沒叫我去喝酒而已,為什麽會這麽不開心呢?就是這份孤立感,一種不安全,忽然間覺得不屬於這個部門的感覺。為何偏偏不叫我? 這時,電話響起。難道當真不記得叫我?現在再叫,去不去好呢?不可以再考慮了,收線的話更慘。 “喂!”我拿起電話。 “我找Griffith,謝謝。”是Bertha,她語氣很急。 “我是阿超呀,Griffith已經走了,有事嗎?” 她很緊張:“我在銅鑼灣連卡佛呀,買完東西結賬時才發現忘了帶錢包,想找Griffith來救我。” 我該怎麽做呢?去Bull & Bear找Griffith?不,我不去找Griffith。我第一時間放下電話,離弦箭般的“射”了出去。哼,你不叫我去喝酒,我去救你太太,等Bertha告訴他這件事,讓Griffith好好慚愧一下。 我在樓下截住一輛的士,好有氣勢地吩咐:“銅鑼灣連卡佛。”的士立即駛離中環,可惜開得很慢,塞車。真麻煩,永遠在最趕時間的那刻塞車,不趕的時候就路路暢通。 “幾乎走路都快過搭車。”我因為太緊張,說了一句,令那位的士司機很不開心,可能傷害到他自尊,他立刻用一連串傷害我親戚的語言來傷害我。我不敢回嘴,因為見到他鼓起的手臂上有紋身隱隱凸出衫袖。 好辛苦才捱到銅鑼灣,我鬆了一口氣,恨不得連人帶車衝入百貨公司裏,因為Bertha一定等急了。的士停下,我伸手掏錢,哎……我不記得拿公事包啦,錢袋就在裏麵。那個手臂上有紋身的司機看著我,不是太友善。我沒錢,商店裏的Bertha也沒錢,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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