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女流
你的目光是釘，會令我的麵頰落滿傷痕。
昨天在兒子的央求下，卷了書本到朋友家去找她的兩個女兒玩。朋友才技雙全，如今落閑在家教管孩子之餘，也偶爾替人理發，我們的相識之初大抵就是覺得她自己的發型頗好，於是乎詢問出自誰的手筆，她說是自己替自己修的，我當即驚喜交加。我老公的頭發算是可以托付給她了。
從前我也替老公理過一二次頭，實在水平太臭，自己一邊理，一邊心虛得說，“理壞了不要怪我哦。”這樣謙虛的結果，助長了老公的囂張的氣焰，我每一落剪，他都要對著鏡子左顧右盼，加以指導。我固然看著一頭亂發不知所措，但聽他一席言，更加沒了分寸。每回剪完，我都歎氣，實在是強人所難呀。老公則氣咻咻地橫豎還要用剃刀修剪若幹。最後，勉強忍住滿心的惱怒，“還可以，下次再怎樣怎樣就好了。”這下次就如同又給我加了綁，使我無法擺脫。我總是尋思要從這個套子裏跳出來才好。
後來總算一個朋友的理發手藝不錯，於是每次都恭恭敬敬地預約，請他來料理我老公的頭發，我則趁理發的間隙，做幾樣小菜，請他合家過來吃飯。這樣倒也大家滿意，其樂融融。其實，理發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去理發店也不是不可以，偏偏老公就有這種促狹的心態，每次都要強迫我下剪。我懷疑他就是以為抓住我的這根小辮，時不時揪一楸，覺得他的有趣。他實在難得這麽合情合理地斥責我一番，則我則低眉順耳聆聽受教。
當然一下二下，推人及己，我也是非常提防他的極臭的手藝，幾乎從不讓他動我的頭發，寧可自己對著鏡子自己料理。上一次懷孕期間，聽信別人落發之說，於是剪了短發，剪得難看之程度，令該發型在整個小鎮上廣為流傳，“聽說你剪了一個極難看的發型。”朋友見麵，劈頭就問，居然忘了先安撫我一下，比如說我現在還是孕婦什麽的。幸好我那時因為某種強烈的妊曾反應，讓我一心要留的愛美之心蕩然無存，隻求身體安泰就好。至於做個“美麗的孕婦”，這句話既然出自我的女友之口，還是還給她吧，我那時是消受不起了。
事實上，沒有人料理我的頭發可以真正令我滿意。無論在中國還是美國，在頭發上花了多少錢，回家之後，我都會再在自己的頭發上動一番腦筋。況且我在大學的時候就屬於另類，自己給自己設計衣服，自己給自己設計發型。
發型的藝術並不不總是別人的剪削的藝術，大多數時候，而要取決於自己的打理，可以配合不同場合的需要。固然愛美是需要的，但是也要和能夠花費的時間相匹配。我總是選擇多快好省的方式。有時候很佩服自己以假亂真的功夫，相處多日，別人都不知道我是長發還是短發，偶爾去了辮尾，有人驚呼，你剪短發了？“我的頭發還沒來及長呢。”我隻是用了細細的皮筋把一點頭發紮緊，用若幹發夾夾住，當然為了看上去自然起見，我還要用摩絲一一摞平，然後然後看上去就是“蒼蠅拄著拐棍都爬不上去。”－－這是舊上海形容某些油頭粉麵的人的說法。我當然不會忘記在小辮子上鄭重其事的擼上一個大的裝飾性的發夾。如此這般，在我其實也不過是三二分鍾的事情。
很多女孩子對長發的取舍有所誤解，以為隻要披著滿頭散發，就是一種風情和妙曼。一次參加一個音樂會，看見一個女孩就是把齊臀的長發不加約束地散著，當她走進裏麵座位的時候，一躬身，一掬頭，頭發垂落下來，纏了經過的座位上男士的一頭一臉。這顯然就和風情無關了。中國的電影和導演喜歡誤導中國的男觀眾和女觀眾。比如把燈光搖曳下，衣衫不整，散發披肩的慵懶睡態當成一種風情讓觀眾們去想象和模仿，這種臥房裏的風情其實是不宜施放在公眾場合的，尤其是人人都格外注意禮儀的時候，不得體的裝束就是一種失禮。
有的人喜歡素麵朝天，但是某些場合如果女士不略施粉黛就象男士不裝西服打領帶一樣，是非常不禮貌的現象。不僅意味著態度不夠重視，而且不關注對方的感受，這個道理其實和“女為悅己者容”類同，都是為了取悅對方和吻合場合。不合時宜的裝束就是對所有人的不尊重和忽略。這當然很難為別人所接受和認同。
我的頭發細而軟，和細密厚實的頭發斷然無關，為便於料理，我通常都會稍微把頭發燙一下，有些蓬鬆的意思就可以了。一方麵是給頭發斷了生，容易梳理成型，二來，卷發的好處在乎不必弄得一絲不苟，偶爾亂亂的，打上摩絲，噴上發膠，也是一種前衛，比如學學搖滾歌星的風範什麽，把自己弄得酷酷的。當然我是指在朋友家開Party或者是出去郊遊，或者一個人逛大街的時候，展示一下自己的個性，取悅一下自己。再加上兒子天天追在後麵要做我的”little brother”, 想想我們這對母子也極搞笑，Okay, my little brother"。
我一向喜歡陌生人，在陌生人中間覺得格外自在。就算一時半會兒發顛發瘋，也會即刻間煙消雲散，沒有會記得，給自己一個極度放鬆的時刻。遇到有些人良善，友好又有趣非常，則憑空增添了許多生活的精彩瞬間和一道道行走的風景線，竟然可以讓我經年不忘，每每回顧。
上次感恩節前夕去舊金山，途中，身體狀況欠佳，小飛機又顛簸厲害，於是開始大口的嘔吐。我算得上維護公共場所衛生的標兵了，雖然胃裏麵翻江倒海，我卻關鍵時刻閉緊了嘴巴，不讓穢物流出。在前座的後背椅裏到處去找嘔吐袋子，一時半會兒找不著，老公隔著走廊隻顧目瞪口呆地看著我，也不知道幫忙，倒是他身後的一位老美，眼疾手快，馬上趨前給我一個袋子，讓我盡情嘔吐。完畢，又遞上來一張紙巾。但我在極度虛脫的時刻，隻能感激地回頭看他幾眼，也唯有“謝謝”二字聊表謝意。
如果僅次而已，那麽我隻是有幸遇到一位紳士。但是當我們都去陸陸續續下了飛機，取了行李，登上飛機場裏的小巴士時，那個他居然和我再次擦肩而過的時候又遞給我一塊口香糖。這下，我想我該歎為觀止了。人在旅途，這該是一個令人心曠神怡的時刻。誰說美國佬不可愛？
在候機室的時候，一位妙齡女郎一個婀娜轉身，手機從衣袋裏出來了，我正守著一堆的行李，抽身不得，兒子見狀，撿了手機，飛跑出去，追那位女士。我看了，又是擔心，連忙招呼他回來。這時，另外一對老年夫婦經過，那位男士也一路追過去，那位女士則安慰我，不要著急。可是我們倆等了半天都不見一老一小回來，我們麵麵相覷，隻覺得剛才的一幕象做夢一樣，要不是我和她雙雙立在此處，彼此為證，真是不知道怎樣才好了。半晌，他們結伴回家，原來那位年輕的小姐健步如飛，所以這一老一小就費了些時辰。。。。
上次在去學校的巴士車站等車，和一個男同胞聊天，二下間知道他原來是人大的訪問學者，研究領域居然是軍事戰略。想想台海的局勢，我仿佛有千言萬語要問出來，就是不知道這算不算國家機密。而他問我住在中國和美國的不同。我情急之下，回應說“在美國，你可以感受人和自然之間的關係；但在中國，隻有人和人之間的關係。”
他聞言，想了想，竟然半晌說不出話。我也突然間覺得釋懷，想我這麽多年，辛辛苦苦讀書，生活，把自己放逐在這塊不屬於自己的國度，象個鼻涕蟲一樣緊緊抱住這片並不愛我的土地不放的原因。也許真的藉於此，我才這麽不計較我多年的付出和得到之間的不平衡。就是在前幾天，我們從同在美國求學，老公的過去的同事的電子郵件中得知，他的出國前一手帶出來的小學弟，竟然成了03（亦或04）年度的做網絡遊戲起家的打工皇帝和億萬富翁了。
“我們這些年到底在做什麽呀？”我馬上忍不住驚呼，他也是低我二屆的優班的學弟呀，素來言訥害羞靦腆。世界上處處，人人都可以誕生奇跡。“我們踏踏實實過我們自己的生活嘍。”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知道我心裏極不平衡，從認識我那一刻，他發誓，為了我一生的幸福而努力奮鬥，現在他終於覺得有些汗顏了。這些年來，我和他隻是比別人經曆了更多的磨難。雖然還不足以失去全部的銳氣，但是我們浪費了太多的青春和時光。
上次和朋友吃飯，席間有幾位巨強的女士，一名雲威斯康辛邁迪遜的女博士，現在名校的女教授，另名是博克利的女博士，現在同為該校的年輕的女教授，大家依稀仿佛還是同時代的人，自然而然歎到了港台演藝圈的不再年輕的女明星們，張曼玉，林青霞，林鳳嬌，梅豔芳，等等。最令在座的女人佩服的同時也是最慘的一個就是梅豔芳。一個比男人還強的女人，秉性，氣度，都紛紛揚揚，獵獵如酒。她沒有愛情，她沒有親情，但她在對人生謝幕的最後一刻，都令人銷魂。她有的是一種女人的精神和品質，雖然自己的一生未曾因之受益。一個堅強的女人大抵就象她一樣吧。
林鳳嬌也許是有點癡，有點傻。在事業高峰的時候選擇家庭，在愛情的風雨飄搖中，依舊堅守家庭。可貴的是她有一顆平常心。
林青霞是幸運的，她的幸運不僅是她在高齡四十歲的時候找到了一生的富貴的歸宿。成為最最世俗的幸福的典範。還在乎她的時代，觀眾真的對她厚愛有加，多有嗬護的。否則，她的累年的風華未必經得起世俗的風蝕雨刻。那個時代的媒體真是頗有人情味的，而演員們也頗多自愛從而故事累累。但是她的最後的下嫁於我們中間，還是有些爭議。覺得她不過又是依從女人的屬性，把自己變成了一種附屬。變成了富家太太之後，她不再是女人的驕傲，隻是成就了女人可能的最大的投機。其實說羨慕她，也就是說說而已，其實連她的運氣都覺得甚無所謂。女人嘛。。。。。僅僅是相夫教子是缺少一點說服力。
張曼玉自然想起來是有些零亂的風情。一個純粹的女人，雖然沒有男人的長伴相隨，卻也可以盡情揮灑女人的韻味。“寂寞讓我如此美麗”。這世界上缺了一個男人可以和她相配。想來，男人是該慚愧的。怎麽就找不出來一個可以符合她的秉性的男人呢，演繹一番男人和女人的神話和趣味？女人是花朵，而男人隻是花叢間飛來飛去的馬蜂，偶爾作一個馬蜂窩。
難怪同性戀越來越盛行了。都說追求完美的人其實是愛上了自己。就象一個寓言裏，一隻孔雀愛上了自己水中的影子。。。。如果有另外一隻同樣美麗的孔雀，它應該是可以愛上它，因為它僅僅是熱愛美好本身而已。
想想楊老博士新近回應記者的話，我忍不住笑了。說小翁愛上他，覺得他比較真，比較純—一個28的女士對一個82的男士如是說。這個世界多麽喜歡顛顛倒倒，混淆是非呀。也罷，讓我們活在這個假作真時，真亦假的時代，高吟“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事實上，沒有人料理我的頭發可以真正令我滿意。無論在中國還是美國，在頭發上花了多少錢，回家之後，我都會再在自己的頭發上動一番腦筋...”——這段我深有同感，所以倚仗著大學給同學剪發的底子，來美之後一隻打點自己的頭發，嗬嗬，心得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