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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橘紅想,上天是寬容的,盡管他的安排往往無法預知。
一年多以前的重陽節,橘紅到三元宮祈願。在廟堂的香煙中,她把600塊錢塞給管香的婆婆,請求她為她在那裏燒整年的盤香。她虔誠地在神麵前跪拜下去,絕望地告訴神她最想抓住的東西。
曾經有個人看過她的手相,說,你的掌紋很亂,無從判斷命運的線索。
糾纏了很久。神沒有幫她實現她的願望。
終於在某一天,她放棄了。隻收拾了簡單的行李,飛到陌生的悉尼,作一個重新開始的人。
這一切的安排,可能隻是為了遇見一個能夠給她愛情和安全感的英國男人。
埃倫開始規律地給橘紅打電話,或者一同上學。他就住在離她不遠的一條街上。她沒有拒絕,也不刻意地表示自己的熱情。因為她還記得那個叫琳達的金發女郎,每每想起會有曖昧的不自在的感覺。她不知道這個男人想要什麽,可是因為另外一個女人的存在,她已經警覺地在自己的周圍築起了城堡。
終於有一天下午,在圖書館的二樓,她遇見了琳達。她們同時愣了一下。
嗨,琳達笑了,打招呼。嗨,橘紅也笑著禮貌地回答,然後低頭想走。琳達搶前一步,說,有空嗎?現在是下午茶時間,埃倫等會兒也來的。不如一起啦?她笑吟吟地看著橘紅,橘紅無法拒絕,隻好點了點頭。
兩個人一起走出圖書館大門,在老地方買了咖啡,坐在樹下的長椅上。陽光穿過樹葉斜打在琳達的臉上,她眯著眼對橘紅說,埃倫在複印資料,一會兒就來。最近聽他常提到你,你們常聯係吧。橘紅喝了口咖啡,說,他的公寓離我的很近,有時在路上遇見,因此會一起走路來上學。說完又抿了口咖啡,她可以感覺到燙燙的、苦澀的液體經過她的喉嚨流入腸胃,想起埃倫和這個女人在一起是那麽般配的一對,微微苦笑了一下。安靜了一會兒,琳達又問,在中國人們也喝咖啡嗎?橘紅回答,是的,在某些大城市裏喝咖啡的人越來越多。不過我自己更喜歡茶。琳達說,是嗎?我看來這裏的大多數亞洲人其實都西化了。他們喜歡和向往西方的現代生活,甚至與西方人聯姻或同居。他們願意在這裏留下來生活和工作。我很好奇,你們亞洲人是怎樣適應和看待這樣巨大的文化轉變的呢?橘紅看著她,無法判斷這個女人的話是有意還是無意,可是她的一種居高臨下的口吻讓橘紅反感。想到最近自己和埃倫漸增的交往,也許會被人理解成帶有一種曖昧的動機。尤其是這個與埃倫從開學起就出雙入對的女人。她的心沉下去,一口氣喝完手中的咖啡,淡淡地回答,我想自己盡管能入鄉隨俗隨遇而安,還是個中國人。說完,有禮貌地告辭。才起身,迎麵見到埃倫單肩背著背包走過來。身後的琳達在熱烈地招呼埃倫。橘紅笑了笑,說,再見,然後匆匆離去。
埃倫看著橘紅的背影,愣了一會兒,在琳達旁邊放下背包,轉身去買咖啡。他覺得自己無法體會這個來自中國的女孩。從第一眼見到她時她的漫不經心開始,到公車上的虛弱和疲憊,再到現在的多愁善感和喜怒無常。她有一雙幽黑而遙遠的東方人的大眼睛,安靜,甚至有些憂鬱,如同神秘的有吸力的黑洞。她和琳達不同。琳達是那種熱情而讓人感覺舒服的女孩,時刻散發著健康年輕的氣息。可是這個中國女孩,卻讓他產生無法揮去的牽掛和擔心。不知道橘紅是怎樣看待他的。是否會把他當作一個要好的朋友。她看起來是那麽孤單和心事重重。可是她忽視他的接近,總是恰到好處地保持一定的距離。
有一次,在路上他們結伴同行,在一棵樹下,他讓她看枝頭偶爾停落的彩虹鸚鵡。她的臉上那乍現的純潔快樂的笑容,讓他快樂了很久。
還有一次,因為他向她解釋獼猴桃是這裏和新西蘭的特產,那一天下午去買了來給她吃。看著橘紅接過削好的獼猴桃細細咀嚼,她的眼散發出溫柔的水霧。那一刻他為之心動。
這個中國女人,琳達說她是個怪人。她不了解這樣的女人。
是的,她不象琳達,真的一點也不象。琳達和他走到一起,可以聊天運動和學習,好像是順理成章、自然而輕鬆的事情。可是他自己也無法解釋,橘紅為什麽讓他不安,讓他無法忘記。隻是一個不相幹的有很不同的文化背景的中國女人。
然而象寂靜的深夜裏傳來的吉它聲,令人憐惜地,輕輕的,一個音符一個音符地落在聽者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