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到瑞士來滑雪

這一輩子，在來歐洲之前，不懂得滑雪。可是，瑞士的滑雪勝地恐怕是世界上最有名的，即使是在夏天，也可以在阿爾卑斯山的某些地帶裏享受零下攝氏度的滑雪的快樂。

我是喜歡雪的。對雪的印象一直鎖定在小時候在家鄉的冬天，那裏有時會下很大的雪，一個院子的孩子們把板凳翻過來，係上根繩子當雪橇相互拉著玩，那是雪地裏永遠不會厭倦的遊戲。

到了瑞士的第一個冬天，看見這個國家的男女老幼都是雪迷，而且非常專業。問過新認識的中國人春藤，她輕輕鬆鬆地說，三月份我們一家也會去滑雪渡假呢，在瑞士，沒有不滑雪的道理。她還說，你可以試試的，每年初冬有一次滑雪用品二手貨市場，去挑一套行頭來學學，學好了再去買新的。

可是我很擔心成年人從零開始學滑雪，會象一輛失控的汽車。

記憶中一次雪後的早晨，踩在凍得很光滑的路上，狠狠地摔下去，坐在地上疼得摒住呼吸。那時還是個中學生。從此就再不能接受滑冰和滑雪之類的嚐試。

可是我很喜歡去看滑雪。純白的風景，寒冷的熱鬧，滑雪人的優美姿態，健康的臉色和一家人的笑聲，那種氣息會讓人沉醉。

在瑞士，有無處不在的山脈，處處都是滑雪基地。我家附近開車十幾、二十分鍾是個宗教朝聖小鎮愛因斯依都，在它的遠近聞名的大教堂旁邊，有不高的幾個淺山和一片坡地，一年四季都美麗如畫。這裏幾乎是蘇黎世附近最熱鬧的初學者的滑雪場所。周末的時候，停車場被臨時拓寬成兩倍那麽大，還是會停滿了車。山坡上盡是玩雪的人。好多是一個家人一起的，分別坐著雪橇從高坡的地方滑下來，玩各種有趣的花樣，摔進雪裏伴著興奮的叫笑聲。也有一片山坡是專門用來學習滑板滑雪的。人拉住電動的纜繩被拖到山頂。下坡的路上插了些棍子，初學的人在棍子間兜來兜去可以練習轉彎和減速。那裏大都是小孩子，最小的隻有3、4歲，因為不遠的地方是小孩子的滑雪學校。

一直都隻滿足於作為一個旁觀者，站在冰天雪地裏，享受一種他們分給我的樂趣。

可是終於還是逃不過嚐試滑雪的日子。生下的孩子長到一歲半，那一年冬天和公婆一家人去滑雪橇。蓋瑞帶著我，兩個人坐在同一個雪橇上沿著山路滑了很長的一段路，很過癮。後來我自己也願意去試試，覺得好玩。別人也都在玩。隻是我對自己要求不高，並不會轉彎，所以不敢帶孩子一起滑。又過了一年，是去年，孩子長到兩歲半。我們依然去滑雪橇，去家旁邊的一個山坡。那裏是個幾乎人跡罕至的農場，有幾棵美麗光禿的老蘋果樹，一個寂寞的木頭倉庫。偶爾的時候，會有從別的高山上滑長途路過這裏的人，飛也似的掠過。除此之外就是沉靜。人在一片雪白的世界裏顯得渺小，然而如此貼近。這樣的山野地方沒有壓雪車將鬆厚的雪壓實，我們一次次坐著雪橇從山坡頂上滑下來，滑出一條自己的軌道。那種過程是快樂的。那一年的聖誕，孩子得到一副最小號的滑雪行頭。可是試過了，她不懂得怎麽滑。摔倒之後就再也不肯再試。今年冬天，孩子三歲半。我們去體育用品店租一個冬季的專業滑雪行頭給她。頭盔，滑雪衣，滑雪手套，滑雪鞋，一對滑雪板，兩根滑雪棍，全副武裝地把她打扮好，去到雪地裏。她的父親交代了一下要領，她竟沒幾分鍾就可以自己滑到不遠的地方去了，也不害怕。然後輪到我。在孩子麵前我逃不過，也借了一套行頭披掛上陣。蓋瑞是個很耐心的教練，一次次帶我拉電動纜繩上山，讓我站在他的胸前，扶著我一起拐著彎滑下去。慢慢的，滑雪的感覺會到心裏來。在下滑的速度裏，我體會到潔白的自由和流轉間的優雅。

喜歡上了滑雪，就是這樣簡單。不再害怕和緊張。就連在雪山裏摔跤，摔得雪末紛飛，引來女兒的暴笑聲，也是柔軟的、美麗的體驗。

於是很快去買了一套自己的滑雪行頭。每個周末，一家3口人會去愛因斯依都學滑雪。蓋瑞教過幾次後，我自己基本能自理，在練習中體會下滑減速轉彎和停下的技巧，有時會大汗淋漓，卻不知道疲倦。女兒還是離不開蓋瑞，她隻能下滑，但是平穩的、愉快的下滑。蓋瑞一次次將她拽回山頂，再一次次將她放滑，或讓她站在他的兩腿之間，扶著一起拐著彎滑下去。象周圍的父親一樣，他是個極好極耐心的父親。

女兒累的時候，我們坐在坡頂的長椅上休息和吃餅幹，看別人練習。我往往隻停留一會，就再開始練習。

我想趕在女兒6歲之前達到馬馬虎虎的滑雪水平。她那時應該已經是個滑雪能手了，3年後一家人可以去高高的山裏渡假滑雪。還有我的男人，蓋瑞，他不用再在這樣的淺山上花費他的周末。他可以帶著我們返回冬天的阿爾卑斯，去高峻的山峰矯健地穿行。

參與滑雪，才會體會到瑞士人的靈魂之所以在山上、在冰冷潔白的雪中。他們的生活、傳統和性格。他們登上無法想象的絕頂，弓下腰和膝蓋，雙手用力將滑雪棍一撐，瞬間啟動。在潔白中俯視腳下的世界無聲地撲麵而來，裸露的臉頰感覺到風的寒冷和陽光的輻射。手中時時刻刻緊握著滑雪棍。

那種在寒冷和高度裏對自由的享受和對生命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