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在宗教邊緣--寫在2003年聖誕
(2004-01-30 01:3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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徘徊在宗教邊緣的海外華人--寫在2003年聖誕
頭頂的天空想起了隆重的鍾聲,地上的人們肅立在高而空曠的教堂大堂內齊聲歌唱:
在這美麗的時刻
我們相聚在一起
神的愛擁抱著我們
神的靈充滿這地
當稱謝進入他的門
當讚美進入他的院
……
讓音符在空中飛舞
讓我們的心向神敞開
凡人口中發出的聲音直升向大堂的天花,又反射回來,如夜空中的煙花般均勻地散灑下落,帶著美妙燦爛的華光。我,站在眾信徒中,閉上了雙目,從聆聽中感受著心靈的片刻沉靜。不記得有多少次,我徘徊在不同國家不同地區的陌生的教堂裏,就是為了一次又一次地重溫這種感覺。那些空曠的聲音和空間共同營造出的神秘和寧和迷醉著我的心神,甚至讓我聯想到關於天堂的幻覺,尤其是失意和無助的情形下,有時真的願意相信這世上有一個主宰人類生滅的萬能的神。
而我隻是一個看客。
參加蘇黎世華人基督教會一年一度的聖誕特別聚會,已經是第三次了。這個聚會是麵對任何華人免費開放的。這一天,通常在教堂門口有教徒熱情洋溢地接待,發聚會程序表。然後所有人入座祈禱大堂,聽歡迎辭、祈禱、唱詩和音樂演奏,聽關於聖誕信息的布道,再一同唱詩、彼此祝福。最後大家到樓下的餐廳共進晚餐。每一個餐桌至少有一位受洗過的信徒參與並負責招待。餐桌上的氣氛很友善,除了聊天交流出國的經曆和現狀的生活外,也講些關於信教的事。散會時還有每人一份精美的新年掛曆,背後印有教會的名稱、地點和一般的活動時間安排。
吃過飯,有一個僅見過三次麵的青年華人音樂家很認真地對我說:“有空就來參加我們的活動吧,你會發現生活會同以前有所不同。真的,會很不同……”她的語氣和神情表達出來的善良和對上帝的信賴,讓我不忍心說一個不字。
我想,象我一樣的大陸華人一定很多。越過重洋,從零開始,留學、工作、結婚生子,經曆了種種的磨煉,隻身在發達的西方世界打拚隻為找到自己生存的位置。在這片聖經籠罩的國土上,我們是初來乍到的一群孤獨的異鄉人。當上帝向我們張開雙臂,讓他的信徒們勸導我們走向他的蔭庇的時候,大多數人都徘徊在信與不信的邊緣。
其實我很少思考過信仰這兩個字。西方人大多數有與生俱來的信仰,信上帝。我曾看過自己的親生孩子在沒出生前就被決定了繼承她父親歸屬的天主教,一個月大時就接受了洗禮,除了真正的父母,還有了教父和教母,而上帝,就是她的天父。可是我自己信什麽?我需要什麽信仰嗎?我不知道。我們這代人,出生和成長在思想相對純淨和物質貧乏的時期。受過很多年純共產主義的教育,長大後又看了好多共產主義外的雜七雜八的文章,腦子裏一片模糊。出國前我是在廣東一帶生活。那裏的人自從宗教禁令解除後就又信道教又拜佛,最迷信。有一陣子因為心有所求,自己也隨著人流很虔誠地去燒香祭拜,乞求神的保佑。那算不算是一種信仰?
在瑞士有一群華人,大多是從前越南逃難來的華人或是很傳統的台灣人,他們的思想幾乎沒有受過共產主義和西方宗教的衝擊,他們祖祖輩輩信佛,即使現在生活在上帝統治的天空下,還是無論如何都不願違背自己的祖訓而去信別的教。於是他們組成了自己的佛教協會,和上帝對抗著。
歸依上帝的很多都是香港人和大陸人。
我很羨慕這兩種人,因為他們有信仰。信仰能夠給他們的心靈帶來安慰和依靠。我看到過他們當中一些人,即使在物質或是精神最艱苦的時候,還能夠有一份滿足和平衡的心態,隻是因為他們看到的不僅是現實的困難,更多的還是神的光,象黑夜裏的明星一樣給她們帶來希望。這其實是所有的海外華人都很需要的。
我的一個朋友是個中年華人,和一個貧窮的瑞士人結了婚。他們的一雙子女在上中學。由於全球性經濟蕭條,她和她的丈夫從去年起就失去了工作,靠救濟生活。在瑞士,領救濟的人是被人看不起的,而且發救濟的人常常是態度惡劣的。可是我每次打電話給她或見到她時,竟覺察不到一絲淒涼。有一陣她的丈夫在超市打工,不知為什麽又失業在家了。瑞士的體力工很便宜也很容易找的,通常需要從別國勞務輸入才能滿足需求。如果想不拿救濟養家,總會有辦法。搞不懂他們為什麽不去找工作。倒是聽說她仍然一如既往從不間斷參加教會的禮拜活動。大約是牧師教給了他們精神勝利法。可是記得牧師剛才說過,想改善現實的生活,要相信神的保佑,也需要自己努力。
從前在悉尼,有個同班的大陸來的男生,在一年之內歸依了當地的華人基督教,後來他同教會裏的一個澳籍華人女孩相愛結了婚,並決定將自己工作後每年收入的10%貢獻給教會。他是很虔誠的教徒,如同被洗了腦一樣。人們傳說信了教的人都會有不同的幸運事發生在他們身上,他可能就是其中的一個了。我和另一個女生同他去過幾次作禮拜。發現那裏的空氣很誘人,除了講道,查聖經,唱師,還有一同進餐,象回到一個大家庭裏。所有的女人被稱作姊妹,男人被稱作兄弟。在教堂裏,上帝麵前,沒有貴賤,沒有利益得失,人人都在刻意或是不刻意地營造友愛的氛圍。和我同去的女生當時正在為綠卡發愁,感情上也剛剛受到重挫。在聽牧師講道的時候,竟哭起來。不是為了聽到耶和華受難,而是觸景生情,想到自己的艱難和無助。不過,她最終也沒有再去過那個禮拜堂。信上帝也是要有緣分的,她信了自己,默默地走過了那一坎。
教堂裏的牧師講過一個道理:麵對信仰,態度比客觀事實更重要。
在過去的20年裏,我接受過的教育是唯物和科學的。客觀事實在我的腦子裏打下了太深的烙印,至少現在,我無法說服自己改變對世界觀的態度,把上帝生生地植進自己的心裏,一心一意地去消化聖經、去禱告、去讚美。隻是,隻是在有的時候,麵對今時舊日某些無法解釋的變故和結果,還是相信命運的指數被冥冥中某種力量在操持著。感覺到生命的脆弱,確實有時是需要某種超自然的精神的依托。可是它,究竟是什麽,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