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姐妹來思考個深奧的問題：周恩來哭林彪 ？

林彪事件後，在一次討論林彪和國家經濟發展的因果關係時，周恩來曾當作紀登奎和李先念的麵，嚎啕大哭了一場。這段故事過去了三十多年，這兩年才被披露。人們禁不住要問，當年的周恩來，為什麽哭？

文化革命開始後， 周恩來在政壇上如履薄冰。他知道毛澤東不喜歡他，他得小心翼翼保全自己。毛澤東要炮打司令部，對他不是沒有好處。到六十年代中期，劉少奇旗下的黨內新秀已經開始嶄露頭角。周恩來頭上的光環正在褪色，而他不是一個願意激流勇退的人。但是到了他這種地位，說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為自己個人利益考慮，也說不過去。革命成功了，又搞了十七年建設，結果毛澤東一下子要打倒包括劉鄧在內的幾乎大部分共同奮鬥過的同誌和朋友，周恩來得找出一個能說服自己接受這種做法的理由。對他而言，隻有說服自己相信偉大領袖的英明，再加一麵 “新長征”大旗，才能讓不服老的周恩來的良心稍稍可以平衡。如今，林彪一倒，領袖的“英明”不攻自破。“立新功”的口號，再也無法用來號召天下人。周恩來自己心裏明白，自己幾年來的努力和心血都白費了。

或許周恩來想起了他和毛澤東兩人的那次私下談話。1966年八屆十一中全會前，毛澤東故意對周恩來說，“看來劉少奇是不行了，對他觀察了二十一年，完全失望了；對鄧小平觀察了七年，也失望了。你看現在的副主席裏麵還有誰？”，周恩來知道這是毛澤東要借他的口推薦林彪，於是周恩來就說，“那就叫林彪回來吧……”（王力回憶錄）。按最近出版的吳法憲回憶錄，在毛澤東寫下“我的一張大字報”之後兩天，八月七日晚九點鍾左右，吳法憲接到周恩來的電話指示，在八月八日上午派專機去大連把林彪和葉群接回了北京。就在林彪被接到北京的那天下午，周恩來又親自召集吳法憲、楊成武、張愛萍、蕭華、許光達、蕭勁光、蘇振華和中央各部門的負責人開會。周恩來一來，念了毛澤東的《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張大字報》。接著又說：“現在看來，多年的事實證明，劉少奇不行了，他不能再主持中央的工作了。現在中央決定，把林彪同誌接回北京接替劉少奇，擔任中央第一副主席。現在先通知你們一下，暫時不要再往下傳。” 

凡此種種，都說明，五年前的林彪出山，雖說是毛澤東的安排，但周恩來卻是全程參與其事。周恩來也是讀過毛澤東1966年寫給江青那封信的人。他從開始就知道毛澤東請出林彪，本來就沒有要林彪接班的誠意。在“炮打”劉少奇的“司令部”的這盤棋上，林彪不過是“為了打鬼”請來的“鍾馗”，如今劉少奇這個“鬼”已打掉，隻是請神容易送神難，“鍾馗”也不是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毛澤東為此尾大不掉大傷腦筋。而對周恩來來說，這尊神的歸位“歸”的如此慘烈，是他始料不及。從1966年八月到1971年九月，時間才過去了五年，一代名將卻這樣“煙飛灰滅”。此時的周恩來是不是有一種“我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的負罪感呢 ？ 

周恩來本質上是一個沒有害人之心的人。 用今天的話來說，他所希望看到的是一個和諧社會。 但不要忘記，周恩來也是一個五四運動的弄潮兒，一個一直想用激進方法解決中國的社會問題的一代革命者。現在回過頭來看，早年革命最大的致命傷，就是從‘為民請命’這個人性的命題出發，卻讓違背人性和踐踏做人基本道德的行為合理化。從孫中山開始，激進的革命者往往願意用所謂鐵的紀律、黨性、階級性取代人性。隨著革命在極左的道路上愈走愈遠，“人性”二字，終於從革命者的字典裏消失了。周恩來在年輕時就說過，為了革命，做妓女也可以（大意如此）。林彪也說過，不說謊不能成大事。革命者的求勝之心就這樣突破了人性的底線。不少革命的頭麵人物成了一批人性閃爍不定的人物。文革以來，周恩來在很多時候，違心的陪著毛澤東玩權術。他和林彪一起，違心的為紅衛兵的“掃四舊”推波助瀾。他違心的吹捧林彪，他違心的吹捧江青，他對老友賀龍見死不救……凡是種種，舉不勝舉。周恩來一直在矛盾的邏輯中，勉強維持一種自欺欺人的脆弱的心理上的平衡。

隨著林彪的出逃和死亡，周恩來可能已隱約感覺到，後林彪時代所麵臨的這個爛攤子，已遠非毛澤東和周恩來能夠收拾得了的。周恩來是管理全局的人，他當然清楚，這幾年裏，文化革命已經給國家和人民帶來了什麽樣的災難和損失。聯想到他自己文革以來違心做人，委曲求全的種種，周恩來的腦子裏一定閃過一絲“悔不該……”的念頭。 男兒有淚不輕彈。此時此刻，周恩來這時會哭，說明周恩來在矛盾的人生中，畢竟天良未泯。可憐的是，周恩來落了淚，還不能讓紀登奎之輩知道了自己的真情，還擔心毛澤東猜透了自己的心思。

做人做事，任何時候都不能忘記人性的良知。不論多麽神聖的目標，都不能成為讓別人失去做人的尊嚴、讓自己丟失人性的理由。林彪和周恩來，無獨有偶，他們兩人都是造神運動的先鋒。他們的一生之所以都陷入一種無法自脫的矛盾境地。從個人來說，是沒有擺對人性和革命的位置。從曆史的角度看，一個本該漸進的社會是不會以激進革命者的意誌為轉移的。那種想用個人崇拜來加快社會進步的用心，到頭來隻會是弄巧成拙，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這正是，“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周郎啊，周郎，“周郎哭林彪”，我歎周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