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內衣趨勢專家最近揭示了一個古怪的流行現象,就是從20世紀初到21世紀,濟景氣指數高漲時,內褲會變得又高又長,上升到肚臍的高度;而一旦經濟景氣開始跌落,往往就是低腰褲開始風靡的前兆。據稱,台灣低腰褲目前已經落到肚臍以下13公分的限製級低度,按照“內褲邏輯”的標準,這就達到了經濟蕭條的下限。尋常的女人內竟然成為測量經濟景氣的風向標,這其間的奧秘,委實令人感到大惑不解。
對於100年來全球經濟和內褲樣式的邏輯關聯,我本無多少發言權,因為這完全是時尚學家和經濟學家的課題,但我發現,“內褲邏輯”在本土的文化領域,卻有頗為不俗的表現。中國文學界流行的“下半身主義”,影視圈和戲劇界崇尚的“床帷激情”,時裝界風靡的暴露妝,都是“文化內褲”日益縮小、“文化身體”日益暴露的標誌,而這個趨勢,恰好跟文化頹敗之勢,形成了邏輯上的密切呼應:文化越不景氣,身體話語就越發囂張,而遮蔽下半身的“內褲”就愈來愈小,以致最終近乎裸體和無恥。在這方麵,身體似乎扮演了文化救星的角色。
從“文化內褲”的縮小和身體話語的發達程度,來判斷中國文化的景氣指數,這無疑是一個新鮮課題,頗值得廣大研究者深入探討。早在八十年代後期,我就已撰文發出警告,中國文學正在麵臨“空心化”的危機,這意味著在文化產品中,信念、信仰、精神性以及所有屬於上半身的事物,正在遭到危險的解構和顛覆。
15年之後,這個由內在精神向外在身體的轉型過程業已完成,在市場消費主義和話語專權的雙重打擊下,中國文化的景氣指數已經墜入穀底。盡管作家們全力發展“身體敘事”,高喊“拯救乳房”來營救文化市場,從露腰、露臀、露溝直至露出性器,文化內褲的尺寸日益縮小,但其景氣指數卻在日益下降,以致我如今很難從書店裏買到一本真正令人賞“心”悅“目”的圖書。甚至連尼采的偉大思想佚作《我妹妹與我》,竟然被出版商加上粉紅色封麵和情色噱頭加以推銷。“內褲邏輯”就是這樣奇異地揭示了文化現狀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