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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之難,難於上青天

(2020-09-26 18:42:05) 下一個

翻譯之難,難於上青天 

遠古的時候,神把人類的語言打亂,就是不讓人相互交流。今天人們試著和神較勁,試圖把一種語言翻譯成另一種語言,難度可想而知。 

語言是什麽?概括的說,語言是表達思想/思維的一種工具,而東西方人的思維很不同,使用的工具自然不一樣。因此,翻譯做不到信、達、雅,不是文字本身的問題,而是兩種思維方式之間有著一道上帝挖出的鴻溝。如果你說:看,“枯藤、老樹、昏鴉”三個簡單的名詞構成一幅美麗的圖畫,隻有中文能做到。其實啊,嚴格說隻有詩人能做到,你找三個名詞放在一起也讓它流傳千古試試?“白菜,粉條,五花肉”成不了千古名句,隻有當大廚把它們做成一道酸菜白肉燉粉條,才能讓人讚不絕口,詩人就是那大廚。 

唐詩宋詞翻譯成英文後就索然無味,為啥?打個比方,翻譯,尤其翻譯詩詞,就像你扔給莫奈一把油畫刷,要他把齊白石的潑墨山水臨摹出來。莫奈不是不能畫山畫水,但他畫出來的完全沒有咱那個意境啊!當然啦,隻要有莫奈的親筆簽名,這畫賣的價錢一定比齊白石的真跡高。

“枯藤、老樹、昏鴉”就是一幅典型的中國潑墨山水大寫意,寥寥數筆,兩種植物一隻鳥,大片的留白,無窮的意境,你如何用西洋筆法和油彩去表達?這不是逼著廖昌永和郭鬆比誰《新貨郎》唱得好嘛。 

同理,用漢語表達英語世界的概念也是困難重重,現代年輕人會時不時蹦出一個個英文單詞:我拿到了一個offer! 昨晚蹦迪真high。這個offer在漢語裏相對應的究竟是什麽呢?high是高興還是瘋狂?還有什麽hold不住,low也幾乎成了某些國人的口頭語了。甚至今天廣泛使用的“幽默”都是音譯,因為這不是中國文化中一個被重視的部分,漢語自然也沒有相應的詞匯表達。至於英語詩歌,要把英詩尤其是雪萊,莎士比亞的詩用漢語表現出其原本的意境,基本上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ordsworth 的 I wandered lonely as a cloud,很多大腕都嚐試翻譯過,包括郭沫若,但我至今沒有看到一個漢語翻譯完全達到了原詩的意境。

還有,To be or not to be, 這個be也無法用漢語表達,因為它絕不是一個簡單的“生死”。同理,《生命不可承受之輕》(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 是一個不準確甚至錯誤的翻譯。being的哲學內涵超越生命(life)。另一個糟糕的翻譯是“democracy”,照搬日語的“民主”,使得這個概念被簡單的理解成“人民當家做主”。怎麽可能呢!也難怪,幾千年來我們的文化裏沒有democracy這個概念,也就找不到相對應的詞匯,開始隻能以‘’德先生‘’稱之。 而science,最初翻譯成‘’格物‘’,後來也被日語的‘’科學"(日語本意為一科一學) 取代。

英語和漢語,都是創造這兩種語言的民族自身文化和思維的外在表現,所以客觀的表述隻能是,漢語是表達中國人思維的最佳工具;英語是表達英語世界人的思維的最佳工具。 

翻譯之難,難於上青天。翻譯家們的可貴之處,便是知難而上。語言很難區分高下,但翻譯家和翻譯匠的差別還是顯而易見的。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簡單平常的形容詞,但是組合在一起,其中的平仄交替,音韻之美,情感的鬱結,也隻有中國人才能體會。美國有個翻譯大拿Kenneth Rexroth這樣翻譯: 

Search. Search. Seek. Seek. 
Cold. Cold. Clear. Clear.   
Sorrow. Sorrow. Pain. Pain. 

不知你怎麽看,每一個字翻譯準確無誤,反正我覺得與原詞差了不止十萬八千裏。西方人直白簡單,中國人含蓄委婉,寥寥幾個形容詞,一個淒涼悲切的畫麵,一個獨處陋室思念亡夫的女詞人躍然紙上,這豈是seek seek search search能看到的? 

林語堂譯為: 

So dim,so dark, 
So dense,so dull, 
So damp,so dank, 
So dead! 

這七個以d開頭的形容詞,形式對應原詞,妙哉!但似乎還是缺少了什麽,形似神不似。 

再看許淵衝的翻譯: 

I look for what I miss, 
I know not what it is, 
I feel so sad,so drear, 
So lonely,without cheer. 

雅是雅了,信呢?達呢?這個翻譯也就和原詞沒有半毛錢關係了。 

不過許先生還是有兩把刷子的。李白的靜夜思,某人這樣翻譯:  

A bright moon shining on the bed 
Is it the frost on the ground? 
Looking up at the moon 
Looking down to miss my homeland 

再看看許先生的版本: 

Before my bed a pool of light—— 
O can it be frost on the ground? 
Looking up, I find the moon bright 
Bowing, in homesickness I’m drowned. 

請看許先生嚐試的用油畫刷子畫出的潑墨山水: 

Over old trees wreathed with rotten vines fly evening crows;  
Under a small bridge near a cottage a stream flows; 
On ancient road in the west wind a lean horse goes. 
Westward declines the sun; 
Far, far from home is the heartbroken one. 

這是哪一首呢? 你猜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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