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底買了《Alice Munro My Best Stories》這本書, 憑著一時的衝動和對“大師”的膜拜看了一半,突然就沒有興趣了。本來答應網友看完了寫些感想,但是沒有看完全書就評論實在是不負責任,於是就欠下一個筆債。
小說要想讓讀者感興趣,至少要有這麽幾個要素:首先故事情節要吸引人,其次文字要簡潔優美,然後必須有一定的深度讓讀者思考。愛麗絲的作品大都描寫一個小女孩不幸的童年,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和一個不友善的後媽,自己被孤立,無助,壓抑憂鬱,然後選擇逃離。她的代表作《逃離》(Runaway)就是一個最好的詮釋。
我總體不太喜歡讀女性作家的小說, 和歧視無關,主要是男女的思維方式不同,看待生活的視角也不同,女性的過度細膩在我眼裏是囉嗦拖遝。比如愛麗絲可以花整整兩頁描寫一個女人在服裝店裏挑選衣服的過程,這對我簡直是折磨。愛麗絲小說的故事無法引人入勝(至少對我),但是她的語言駕馭是一流的,用詞精準,幹練,修辭考究,這些短篇如果作為中國大學英語精讀教材應該是不錯的選擇。然而,愛麗絲的小說是以自己的經曆和感受通過小說主人公的遭遇來探討女性的各種社會問題,包括家庭、戀愛和婚姻,隻是愛麗絲自身女性的詮釋方法無法引起我這個男人的共鳴。
思文對愛麗絲極度推崇,認為愛麗絲能夠對讀者“敘述如同閨蜜間隱隱密密的悄悄話”,當然,作為女性讀者有這樣的感覺不奇怪,但是說愛麗絲因此“遠遠高於莫泊桑”則有些誇大其詞了。我認為莫泊桑不是在和誰說悄悄話,而是對著大眾,針對每一個人敘說這共同的人性。不論是《項鏈》還是《羊脂球》其實都不是單單說著女人,莫泊桑不過是通過女人的某一特定的行為或身份直指每一個人的內心。這正是莫泊桑流芳千古的原因。
思文將愛麗絲小說的主題總結為一句問話:“我(小說女主人公)需要過一種更為真實的生活。而這種‘更為真實的生活’究竟是什麽?”推而廣之,真正的大題目是:“女人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這是一個千古難題,沒有人能回答,包括女人自己。思文用了一個著名的寓言來說明,女人真正需要的是主宰自己的命運。那就是,女巫問新郎:“我在一天的時間裏,一半是醜陋的女巫,一半是傾城的美女。你想我白天變成美女,還是晚上變成美女?”
新郎的回答是:“既然你說女人真正想要的是主宰自己的命運,那麽就由你自己決定吧!”
女巫於是內牛滿麵了:“我選擇白天夜晚都是美麗的女人,因為隻有你懂得真正尊重我!”
寓言畢竟是寓言, 白天黑夜都做美女是女巫真正的願望嗎? 嫁給了高貴的騎士,女巫真正主宰了自己的命運了嗎?婚後女巫和騎士從此live happily ever after嗎?
的確, 愛麗絲的小說也在試圖探討這樣一個沉重的話題,所以讀她的小說讓人感到一絲壓抑,但是愛麗絲自己也沒有答案,她自己的一身經曆也十分坎坷,最終也是逃離了婚姻和家庭。其實,不單單是女人要掌控自己的命運,男人何嚐不是?整個人類何嚐不是?然而人生的諸多難題是沒有答案的,單純的逃離也就成了逃避。
不過,麵對世間的種種無奈,人除了逃避還有別的什麽選擇嗎?沒有,隻不過每個人的逃離方式不同罷了。道家的出世,皈依基督佛祖都是逃離,借助虛幻的網絡訴說發泄也是逃離,隻要能獲得一種內心的安寧就好。
這兩天大家在熱議《歸來》,對比愛麗絲的作品,覺得《陸帆焉識》其實取名《逃離》更為妥當,陸焉識逃離了深處大漠的勞改農場,試圖獲得身心的自由,而一旦他真的得到了自由,卻又帶著他的衣服,帶著愛人的骨灰,逃離了紛亂嘈雜的都市,回到那無垠的荒漠。
人,不僅僅是女性,不都在尋求著能掌控自己的命運嗎?人類的命運又到底掌握在誰的手裏?
當然,愛麗絲能從女性的角度剖析這一難題無疑是一個給人啟發的嚐試,愛麗絲作品中也偶爾有一些輕鬆的片段。在“Hateship, Friendship, Courtship, Loveship, Marriage”中,兩個小女孩串通偽造其中一位的父親給女傭的信件,最終促成了二人的婚姻。愛麗絲用生動的語言將小女孩的機靈、頑皮和小詭計描繪的惟妙惟肖,令人捧腹。
麵對浩瀚的宇宙,人類實在是太渺小太無奈了,其實每個人都應該有一個能偶爾逃離躲藏的小去處,有一個心靈上的伴侶,一個回歸自我的意境。閱讀一部好的小說或看一部經典的電影無疑是不錯的一種短暫“逃離”。